第110章 (第2/2页)
过去那么多不讲规矩的新晋马匪,也没谁会做能力之外的事情,尤其是能力当场直观反映出来,而非体现于事后追杀之上。
所以他们敢于在禁止打斗的地方袭杀对手,敢于击杀有其他高手庇佑的马匪头子,敢于拔刀就干,说杀就杀,完全不考虑后果。
但是,当双方的实力差距体现为鸿沟的时候,他们或许会桀骜,或许会努力成长,或许会下毒围杀,却绝对不敢当面挑战!
人死了,名气再大又有什么意义?
可今时今日,王弘见识了生平未见的“新晋马匪”,为了成名,居然敢挑战元孟老大?莫非他以为元孟老大是善男信女,交手点到为止?
愚蠢又狂妄的人总是死得很快……王弘忽地松了口气,之前被这种人盯上的他,总有点惴惴不安,就像暗中有条毒蛇。吐着芯子,一直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等待机会。
而现在,一切都将过去。
忠牙奢的表情更是丰富。又惊讶又茫然又害怕,这小子竟然真的站出去挑战元孟支了?元孟老大,我能说自己不认识他吗?
他现在非常后悔,悔恨得心都在痛,自己怎么会一时猪油蒙了心,将这野狼般的家伙招揽进了自己的队伍?
不对,野狼面对无法战胜的对手时,都会选择退去,选择迂回,而他是完全没有脑子的硬上!
“等等该怎么解释……”忠牙奢非常苦恼地思考起这个问题。若非众目睽睽之下,又没有混乱,他都想直接逃走了!
嗯,要不要站出去阻止,努力挽回局面。还是假装不认识他?
他脑袋乱糟糟地想着,公沙月亦是如此,小孟长得这么俊秀好看,怎么是这样的蠢货?莫非只有一张皮?
就在忠牙奢下定决心,打算站出来拉回小孟,赔笑道歉,中断往危险滑落的局势时。白布包头的都末站了出来,冷冷道:“凭你也想挑战大哥,先过了我这一关吧。”
若是想挑战元孟老大就随便挑战,自己这些手下是做什么的?
不过他也没有大意,这小子敢于出来挑战,无论如何有几分真功夫。还是自己出面了断比较好,不让其他普通的开窍兄弟冒险——这种面对面挑战,若元孟支一方无人应战,会非常丢脸。
当然,若非众目睽睽之下。事关颜面,对这种挑战者一贯的做法是:一拥而上,乱刃分尸!
元孟支表情不变,把玩着手中的黄金酒杯,可心里却异常恼怒,这是一种自身权力和威严被冒犯的怒火。
而且自己当年亦是胆大包天之人,敢于在鱼海街头强行袭杀对手,敢于冒着被追杀千里的危险,说干就干,一掌拍死对面的背景深厚者,但无论怎样,自己从来没有像实力远远胜过自己的那些首领挑战过,直到自己也差不多成长到这个地步,才敢上门。
他凭什么敢?
当然,作为瀚海里有数的人物,元孟支顾及体面,忍住了冲动,没有亲自下场,给了都末满含赞许又蕴藏威严的眼神。
而看着张闻走出来,真慧表情变了变,旋即压下,一脸的淡然笃定。
张闻面无表情,冷峻地道:“凭你也配?”
哗,众人哗然,能三十岁左右就开七窍的马匪在瀚海里可谓少之又少,除非安国邪那种传承强大的人物,而都末则是少之又少中的一员,他的武功来自部族,他的实力来自刀头喋血!
这样的人物,你也敢看不起?
这个不过四窍的混小子!疯子!以为有点奇遇就了不起了?
经过的世事众多,张闻气质显得成熟,看起来有十七八岁,这个年龄在大派之中开了四窍亦算是优秀弟子了,于传承薄弱的马匪里,那几乎就是得到了奇遇的代名词!
都末强行压住内心的怒火,缓步走下台阶,正当他要说几句场面话,然后动手虐杀对面这小子时,张闻突然动了,快如狂风,身似鬼魅,直接从都末旁边闪过,拔出暗红长刀,奔向元孟支。
虽然没有预料,反应慢了刹那,但作为七窍已开,耳聪目明之人,都末还是没有猝不及防,单刀横挥,既防御自身被偷袭,也阻拦张闻。
刀刃斩中张闻,却如碰到泡影,一下破碎,消失无踪。
都末又惊又怒,正常情况下,自己哪会受这种幻觉影响,可这次实在是太过匆忙,根本来不及分辨,只能凭感觉行事,结果着了道!
他单刀收回,护住全身,内心隐隐觉得不好,能制造幻觉,这小子莫非是半步外景?可他的年纪,根本不可能!
“大哥,小心!”他脱口而出。
张闻的身影出现于半空,精气神意尽数融于了红日镇邪刀之中。
他用幻觉骗过都末时,元孟支略微讶异,却没有受到影响,他自负归自负,但一向是保持在巅峰状态,故而没被幻觉欺骗。
这样才对嘛,若没有点小伎俩,凭什么杀得死安国邪?
他明悟了张闻的身份。内心笃定,伸出双手,准备握住戒刀,除了幻觉外。从这小子的动作和气势看,顶天也就是四窍!
元孟支的双手结实宽大,没有寻常马匪常见的粗糙和伤痕,它们宛如青玉雕成,荧光浮动。
对这双手,元孟支很满意,车犁曾经有名的马队头子管风,惯来目无旁人,分水三十六式刀刀精妙,称雄周围绿洲。却被这双手捏断了脖子;“冷月剑”成广,九窍高手,瀚海排得上字号的人物,追杀刚八窍的自己近千里,但最终依然被这双手捏断了脖子;无尘子。北周大派南山派嫡传,嫉恶如仇,为了替人索回公道,以七窍的实力上门挑战,纵使功法精妙,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还是被自己的这双手捏断了脖子。
而今日。将要捏断天下武道大宗嫡传的脖子!
别看他随身带着弯刀,但真正厉害的是这双“青玉手”!
刀光亮起,不明亮不黯淡,不灿烂不妖异,宛如街道巷尾的红尘之刀。
看着这抹刀光,忠牙奢想起了当初在马匪火并中被残杀的妻儿。又愤恨又颓废,既想报仇,又想从此脱离马匪这一“行”;公沙月记起了当初的自己,爱笑爱闹,只待有朝一日嫁个如意郎君。但马匪过去,幸福生活从此破碎……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悲伤,都有自己无法忘记无法排解的心结!
暗红刀光亮起时,整个大厅无人说话,竟似全都痴了。
元孟支略一晃神,眼前仿佛出现了戴着黑色眼罩的则罗居。
他背负双手,傲然而立,让匍匐于地的自己显得异常渺小。
“我知道你是狼,养不熟,会噬主,但我不怕,你永远追不上我,在我面前,你永远是条狗。”则罗居冷淡说道,“现在就看你有没有能力获得狗食了。”
抬起头,这样的角度下,则罗居显得异常高大,让自己自惭形秽,仿佛他是神灵,是天魔,无法反抗,无力反抗,只能屈服!
这种畏惧从他心底里弥漫起来,如此真实,就像天雷在耳边炸响,让他忍不住浑身颤抖,双手颤抖。
张闻左手雷痕凸出,紫色如滴,大厅内每一个人都感觉到神灵降世、天雷诛邪般的威压,他们难以抵御,瑟瑟发抖,忘记了刚才纠结之事,脑袋一片空白。
雨点滴落,打在体表一阵生痛,顾长青匆忙离开老曹酒店,返回院子,免得引起吴勇警觉。
突然,光芒爆发,整个鱼海亮如白昼,顾长青下意识抬起头,只看见天空乱舞的电蛇纠缠在了一起,汇成了一道水桶粗的银白雷光,带着至大至正至刚的气息,直接劈向城主府!
轰隆!
雷光之后,才是震耳欲聋的轰鸣,让顾长青打了冷颤,从那种天罚之威里解脱出来。
“下雨了,打雷了……”他喃喃自语着张闻之前哼的东西。
老曹酒店内,谢酒鬼和人透过窗户望向天空,望着那让人心惊胆战的银白电蛇。
谁都没有说话,因为这完全是在意料之外,满满的都是震惊!
“不!”
刀气刺身,元孟支从“断清净”带来的幻觉里清醒过来,怒吼一声,双掌一错,就要抵御即将斩到身体的戒刀。
突然,他眼睛一亮,只见一道粗大到难以想象的银白雷光轰破了房顶,落到了戒刀之上,兹兹缠绕,尽数斩下!
他的视线灿白一片,只看得见无数电蛇起舞,双手直接按在了上面。
轰隆!
雷声灌耳,震心荡神,元孟支心里浮起了深深的悔意,可如此近距离的天地之威哪是人力能够阻挡?
外景?!
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
如此雷暴天气里,被雷神之威压得战战兢兢颤栗莫名的忠牙奢和王弘等人,目光齐齐凝固,瞳孔里全是那道枝桠蔓延、张牙舞爪的巨大雷霆。
它轰破了屋顶,直灌而下,将整个大厅映照得宛如白昼,丝丝电蛇腾跃!
看着台阶附近雷光海洋般的银白胜景,忠牙奢连退几步,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回荡:
“外景外景!”
他腰间的魔刀发出一声悲鸣,似乎被至正至刚的雷电之威伤到了本质!
可这声悲鸣唤不醒忠牙奢,他眼睛里跳跃的全是电光倒影,眼前的一幕宛如神魔传说!
不仅仅是他,鱼海之主白霸征亦是如此,他与元孟支相隔不过一丈,九天雷神之威感觉得最是清晰,望着条条雷光跳跃的“海洋”,他双手颤抖,不敢迈出一步,生怕惹恼了“外景强者”,顺手给自己一记雷霆。
都末对元孟支忠心耿耿,可在雷电之威下,也是身心颤栗,不敢救援,因为这种状况,扑过去只是找死!
元孟支整个身体腾空飞起,被银白雷蛇缠绕,滋滋不断,啪一声落地后,才让人看清他现在的样子:浑身焦黑,斩马刀裂成了碎片,身上不管是物品,还是皮肤,没有一样是完好无损的。
他的头发还在燃烧,他的衣物还在燃烧,眼睛圆瞪,可已经看不出里面蕴含的情绪了,一道刀痕穿过双眼之间,直抵眉心,依然有电蛇闪耀,伤口焦黑,没有一滴鲜血溢出。
张闻站于元孟支身前,右手握着红日镇邪刀,身周隐余雷霆激荡,在忠牙奢等人眼中有着说不出的高大和威严!
“师兄。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真慧开开心心地奔向张闻。
押解他的马匪下意识要抓住他,可被张闻毫无情绪的黑色眼眸一看,顿时腿就软了,敢挡?九窍齐开的元孟老大正躺在那里!
“走吧。”张闻微笑对真慧说道。将红日镇邪刀插入背后,冰阙剑也归于腰间剑鞘。
他看也没看白霸征、都末和忠牙奢等马匪一眼,似乎整个大厅再无他人,仿佛他们是土鸡瓦狗,不值一顾,
“嗯!”真慧用力点头,可惜地看了看被雷电劈得焦黑的美食。
张闻转过身,左手按剑,悠然而行,真慧快步跟上。嘟嘟囔囔说着别后的遭遇。
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离开,不管是白霸征这九窍高手,还是都末这忠心手下,居然毫无反应,隐约透出庆幸。走了就好,走了就好,千万别牵连到自己!
如此天地之威下,悍不畏死也仅仅是口头说说而已,若非迫不得已,谁会做必死无疑之搏?
忠牙奢等人更加不堪,有的倒退几步。有的瘫软坐下,竟无人敢于直视张闻,哪怕他们都已经明确,这就是邪刀追杀令上的小和尚,可问题在于,他不来杀自己等人就是佛祖庇佑。谁还敢上去撩一撩胡须?碰一碰逆鳞?
外景与开窍的差距就是凡人和仙神的差距!
白霸征从刚才的交手看得出张闻实力不过四窍,有一招得了刀意的外景刀法,可以越阶挑战,并非外景,引来雷电劈死元孟支应该是身上器物或符篆的效果。但是,谁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类似之物,或者那件物品还能不能使用,为了元孟支冒生命危险实在不值,还是通知则罗居,让他这位外景高手自己处理吧。
就这样,满座都是实力不凡的马匪,却眼睁睁看着张闻离去,无人阻拦,无人出声,甚至绝大部分人不敢直视他的背影。
他的背上交叉背着一刀一剑,腰间亦悬挂一把,左手按剑,气度悠然,从容不迫,于近百名敌人的环顾之中潇洒踏出房门,消失在外面的黑暗里。
这样的背影深深地铭刻在了忠牙奢、公沙月等马匪心里。
过了良久,不知谁呻吟道:“天地之威,果然恐怖!”
“想不到他能引来雷霆!”
对绝大部分马匪而言,张闻是不是外景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表现出了外景的杀伤力,毕竟没谁敢去赌他还能不能再来一次!
“小孟,真定,这两个名字果然将在瀚海威名远播,扬名立万……”忠牙奢思维奇怪地感叹道,以一招之力搏杀九窍高手元孟支,哪怕是人榜排名末尾的那些都未必能办到。
当然,人榜之上也有顾小桑这种三次出手,杀掉了一名八窍,两名九窍的妖孽。
…………
走出城主府,拐入外面的阴影里,真慧依然在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江湖经历。
突然,他看到旁边的师兄身体晃了晃,整个人发软,险些倒在地上。
“师兄,你怎么了?”真慧关切担心地问道。
张闻泛出一丝苦笑:“有点脱力而已。”
“狗”日的六道轮回之主,只说雷痕能在雷雨天气引来天雷相助三次,可完全没有提过它如此消耗精力!
自己全力一刀“断清净”后,本来还剩普通的战斗之能,而现在,除了走路,真没多余力气了。
而刚才那种情况下,群狼环视,只要表现出一点软弱和不对,立刻会被乱刃分尸,搜刮物品。
所以张闻强行支撑,发挥自己多次扮高人的经验,视其他人如无物,潇洒飘逸地离开,结合天雷余威,果然镇住了他们。
若是还有再战之力,以张闻活跃的性子,之前肯定就不这样装了,而是会用长刀指着那些马匪,来上一句“我有仇当场就报了!”“尔等土鸡瓦狗,杀之徒污宝刀!”“谁敢上前一战?”
不过既然已经脱力,就不能再挑衅了,若是哪个愣头青冲了出来,那玩笑就开大了!
真慧赶紧扶住师兄,在他指挥下,手脚麻利地找出冤魂补身丹,喂了张闻一颗,然后扶着他,施展开拈花指自带的轻功,往着老曹酒店奔去。
丹药刚刚服下,张闻耳边似乎回荡起哭喊声、凄厉叫声,他稳住精神,施展禅定工夫,对此视若罔闻,渐渐的,他感觉有事物化成一缕缕热流,补充进身体,补充进魂魄。
此时,大雨磅礴,雷声回荡,街上并无多少行人,两人没过多久就抵达了老曹酒店,而得益于药力,张闻恢复了一些体力,再次左手按剑,潇洒飘逸地踏入房门,走向谢酒鬼。
不能暴露出力气只有一点,否则难保谢酒鬼不起什么歹心。
看到那道粗大雷霆直劈城主府后,顾长青扭头就走回了老曹酒店,不管是张闻的秘密,还是外景高人相助,总之真慧肯定能救出。
他如此笃定地等了一会,就看到张闻洒然悠闲地按剑走来,心中暗赞了一声,小孟真心好风姿!好卖相!
“走吧,出城。”张闻不愿意耽搁,免得有人回过神来。
谢酒鬼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起身:“跟我到后面换衣服。”
换了一身本地部落的打扮,遮住了刀剑后,谢酒鬼领着三人走向最近的城门。
到了城边,张闻戒备地握住剑柄,他已经恢复了一点战力。
守门的士兵一句话也没问,悄然打开了城门,目送四人出去——鱼海城小,开门倒是不必那么麻烦。
出了城,张闻对谢酒鬼这方面的能力多了几分信心,跟着他走到湖边,那里停着一艘小船。
“上船之后不要问,会送你们去对岸,那里距离贪汗不过一日的路程,到了贪汗,地貌复杂,没人能找到你们。”谢酒鬼沉声说道,难得的一本正经。
他说的没人找到,是时间紧张的情况下没人找得到,毕竟最多六七日,少林援军将至,谁还敢冒险搜捕少林嫡传?
“剩下的钱是现在给?”张闻一派从容地问道。
谢酒鬼摇了摇头:“到了对岸给船夫,不怕你们赖账,之前任何敢于赖账的人,现在都住在了鱼海之底。”
暗自猜了猜他背后的势力有多强,张闻没再多话,与顾长青、真慧一起登上了小船。
船夫戴着斗笠,仿佛中原而来,皮肤黝黑,沉默寡言,老老实实地在船后摇着双桨。
张闻闭目调息,努力恢复体力,顾长青和真慧很识趣地没有说话,同样调整着自身状态。
这时,忽有一道迷雾升起,张闻当即拔出长剑,摆出送贴姿势,警惕地看着前方。
“不用担心,我没有恶意。”一道仿佛来自梦中的飘忽声音响起,一个羽衣高冠的身影出现于张闻眼前,他面目模糊,看不清长相。
“你想做什么?”张闻低声问道,旁边的真慧和顾长青宛如熟睡。
羽衣高冠之人笑了笑道:“我们觉得你有潜质,想吸纳你做我们组织的预备者。”
“预备者?你们什么组织?”张闻皱眉问道。
“等你答应并立下元神之誓后,我才能告诉你。”羽衣高冠之人悠然说道。
“呵呵,你觉得这样我会答应吗?”张闻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羽衣高冠之人轻笑道:“我们组织有庞大的势力,有足以支撑你成长为外景强者的资源,你不好好想想?”
传销不是这么做的!张闻腹诽了一句,没有答话。
羽衣高冠之人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你一时半会下不定决心,我留下一道符篆,若是日后你想通了,就点燃它,到时候自会有人去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