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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斤贵女 第50节 (第2/2页)

殿中再次陷入沉寂,唯闻安贵妃的喘息声。

李忆怔怔地自帷幔后步出,缓缓来到安贵妃榻前。她双眼紧闭,急促地喘息着,待喘息终于平息,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可只笑了几声,那笑声逐渐变成哭腔。这一笑一哭,露出牙齿上鲜红的血,异常的可怖。

李忆跪在榻边,掏出帕子轻轻拭去她唇边的血迹,安贵妃一惊,睁开双眼,双手朝他伸去,摸索了几下,“团团……团团……是你吗?”

李忆赫然发现,她的眸子已布满血丝,他慌忙握住她的手,“娘娘,是我,你、你看不见了吗?”

安贵妃朝他欣慰一笑,“团团,真的是团团,我看得见的……”她顺着他的手抚到他脸上,“团团,你怎么又瘦了?可是吃得太少了?那怎么行?你看你,骨头都出来了,以前的团团可不是这样的……以前的团团胖乎乎的,脸上全是肉,尤其你小时候,多可爱啊……”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全是关于李忆小时候怎么馋嘴的事,李忆极力忍着心中难过,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却抑制不住地流了一脸,“娘娘,别说了,你是不是很辛苦?我这就把御医喊来……”

“不……不必叫了……叫了也没用,团团,你就陪着母妃吧……”

她用力握着他的手,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她中了悲秋的蛊,神仙也难救。当年章敬太子把悲秋给她,命她下在皇帝的饭食里,她恨他嘴巴说爱自己,其实却无情无义,最终因爱生恨,给了章敬太子致命的一击。这悲秋她一直留着,之前想毒害越王的,结果关键时候却不忍心下手。

她万万没想到,她做的这一切,都没逃过皇帝的眼睛,更没有想到,皇帝会那么狠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把悲秋下在她身上。他是要她死在他的前头,在自己死之前,替越王清除障碍。但她并不担心晋王,她相信晋王的能耐,他一定会是最后胜利的那个。

“真没想到……临死之前,陪在我身边的,是团团你……”她的眸子半阖着,眼神逐渐涣散,声音也越来越低,“团团,再唤我一声母妃吧……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我……还是想听你再唤我一声母妃……”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越王已不再像以前那样叫她做母妃了,只和别人一样叫她娘娘。

“母妃……”李忆再也忍不住,泣不成声,用力摇她,“母妃,母妃……你睁开眼睛,你不会有事的,你别睡……你睁开眼……来人啊,快传御医……”

殿外秋风又起,呜呜咽咽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在半空旋出一个旋涡,随即四散而去。

翌日,宫中挂起白幡,安贵妃在九月的最后一个晚上,在映月宫悄然离世。

第102章 偷窥

按本朝礼制, 皇子生母去世, 皇子必须守孝一年, 宫里派了人来, 说原本定于十月初三的婚礼, 将会延至明年十月之后再择吉日。

淼淼虽松了口气, 心情却有些复杂,并非因为安贵妃的死, 毕竟在她心里, 安贵妃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她难过的是, 越王也卷入了这些权欲纷争之中。

十月初三这天本是淼淼的生辰, 但因为安贵妃的死,府里也不好大肆庆祝, 西府老夫人本想着叫她到西府,和几个姐妹聚一聚, 赏花吃酒小乐一下,但西府那三个池子最近除了羡慕柳莺歌麻雀变凤凰,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幸灾乐祸, 背后总说她命不好, 人还没嫁便克死了婆婆。淼淼也懒得和她们计较, 干脆推说身子不舒服,就在东府和爹娘吃饭,一序天伦之乐。

晌午的时候,越王府的夏至来了, 送来一把精致小巧的弓箭,说这把弓箭是柳二姑娘遗失在高昌的,恰好被越王得到,如今物归原主。

其实这把弓正是去年淼淼去高昌前,越王送她的十六岁生辰礼物,后来她在高昌被林庭风掳走,这把弓便留在高昌了。她心里明白,她和晋王订了亲,越王再明着送礼物给她不合适,于是便用这物归原主的借口,再一次将这把弓箭送给她。

“一个礼物连送两年,你家主子还真是抠门。”嘴巴虽这么说,淼淼心里其实欢喜得很,摸着那把弓箭道:“殿下最近还好吗?”

大概夏至也觉得主子抠门了点,十分不好意思,挠着脑袋小声道:“让姑娘见笑了,殿下最近不太好,贵妃娘娘出殡在即,殿下都几天没阖过眼了。不过殿下无论再忙,心里还是惦记着姑娘的,我来之前殿下说了,请姑娘务必耐心些,他一定会再想办法的。”

淼淼心里一暖,“我知道了,你也替我转告殿下一声,请他务必注意身体。还有,别做违心的事。”

安贵妃虽不是皇后,但她的葬礼却等同皇后之制,足见皇帝对她的宠爱。整个冬天,长安城严禁一切娱乐消遣,一直到年底,新年的前夕,即将来临的喜庆冲淡了丧期的哀伤,各坊市中沉寂已久的戏园子、青楼又活跃了起来。

这日燕飞才从梅花雅园回来,便拉着淼淼低声道:“你猜我方才在梅园见到谁了?”

“除了丹阳公主,谁还会陪你去看戏?”

燕飞摇头,一脸神秘的样子,桃花眼里还隐隐带着些兴奋。淼淼转念一想,安贵妃才死不久,丹阳不可能这个时候去梅园,于是放下手中的弓箭,问道:“见到谁了?难道是……阁主?”

自从上回在突厥受了伤,林庭风近几个月来一直毫无消息,祸害遗千年,淼淼心里总是担忧,不知他何时又会冒出来暗算她爹爹。

燕飞还是摇头,也不再卖关子了,压低声音道:“我看到你的未婚夫,晋王了。”

淼淼切了一声,又继续将弓拉满。

燕飞哎了一声,难掩脸上的兴奋之色,“六水,我看啊,你快要失宠了,你猜我见到晋王干嘛去了?他去见梅园的大红人,玉鸢姑娘。你想啊,那玉鸢姑娘风情万种,又能歌善舞,晋王才死了娘没多久,按说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他顶风作案,只有一个可能……”

他接过淼淼手中的弓箭,朝着远处晋王的箭靶子射了一箭,正中他眉心,“他看上玉鸢姑娘了,虽还在孝期,却按捺不住一颗荡漾的春心。我跟你说啊六水,男人一旦爱上一个女人,天塌了也挡不住他发情,别说死了娘,就是自己快死了,只剩了一口气,爬也要爬着去见她呢。”

他收了箭,又笑嘻嘻地道:“你说你咋这么命苦呢?想嫁越王嫁不成,嫁给晋王吧,临嫁前人家又死了娘,这才多久,晋王又移情别恋了,你还没嫁呢就失宠了,啧啧……可怜见的,别说小飞哥我不疼你,你现在若是重投我的怀抱,我一定不计前嫌,宠你一辈子。”

淼淼翻了个白眼,把弓箭抢了回来,“你最近是不是看春/宫小黄书看多了,眼神不太好?晋王最近和越王斗得利害,他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明目张胆地去梅园?被人知道了,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你、你怎么知道我看小黄书了?”燕飞心虚地看了她一眼,又摸着下巴道:“晋王自然不是明目张胆地去的,当时我恰好去茅房,见到他从后门进去了。你也知道,梅园以前是菩提阁的长安据点,我熟悉着呢,当时我也觉得奇怪来着,所以就偷偷跟了一段,确定是晋王无疑。”

晋王不喜欢看戏,淼淼还记得,他当初知道越王去了梅园看戏,还说了他一顿,他和那个唱戏为生的玉鸢姑娘,为何会有交集?更何况,晋王如此心思缜密的人,就算真看上玉鸢,也不会在此特殊时期冒险去看她吧?还有,他对梅园这种地方一向反感,连带也不喜欢她去,他为何一反常态,自己偷偷跑去这种地方?

有古怪。

“飞哥儿,晋王什么时候去的梅园?”

“就刚刚啊,我本来是冲着玉鸢去的,去了才知玉鸢今晚不唱,又急着回来告诉你,就马上回来了。你想如何?捉奸在床,大闹一场?晋王怎么说也是你未来的夫君,你这样下他的面子……不太好吧?”

淼淼嗤了一声,“我这是带你去活春/宫呢,不比你躲在房里看小黄书强?”

燕飞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各自换好装束,从后门溜了出去。

来到梅花雅园已是暮色时分,苑中挂着各式宫灯,灯火璀璨,整座梅花雅苑仿似天上瑶台。燕飞仗着对梅园地型的熟悉,领着淼淼一路穿堂过园来到一处幽静的梅林。

远远的,便见一座两层高的小阁楼隐于梅林之中,二楼的碧纱窗后影影绰绰,似乎有人在二楼走动。

燕飞指了指那小阁楼,低声道:“就是那儿,以前阁主最喜欢这小阁楼了,每次来长安都住这小阁楼。”

为防被晋王身边的人认出,两人都易了容,淼淼还穿了一身男装。当下两人查看了一下,小阁楼下全是晋王的手下,很难靠近,两人只好摸到小阁楼对面的一株梅树上,伏在树杆上朝对面望去。

虽离得远些,幸好正对着窗户,淼淼看到玉鸢穿着一条薄薄的缕金曳地百花裙,扭着细腰低吟浅唱,还有一位男旦和她对戏,没有乐奏,两人均是清唱,但离得远,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一两句。

房间的另一头,果然坐着晋王。还在孝期,他只穿一件月白素袍,头上簪一根白玉簪,浑身冰清水冷,但看得极专注,不知是对这出戏,还是玉鸢感兴趣,手中端一杯清酒,星眸一眨不眨的盯着两个戏子。晋王旁边还坐着另一位男子,但恰好被晋王挡着脸,淼淼看不到那人的长相。

没有活春/宫看,燕飞颇感失望,“这晋王也太不解风情了,大晚上的还看什么戏呢?你看玉鸢那骚样,都恨不得扑过去把他按榻上了,这人真真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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