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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 (第2/2页)

韩采衣的母亲韩夫人是正经有品有位的侯夫人,自然有别桌安排。她上头倒是有个庶出的姐姐,却是跟谢珊一样的沉默温柔,轻易不会出门,这回也是没来的。

因两家是世交,韩采衣跟她们坐在一处,自然也是高兴的,问候过了岳氏和姐妹们,韩采衣便跟谢璇坐在了一处,捏着她的手,“又见面啦。”

谢璇一笑,只听岳氏问道:“采衣,你母亲也来了吧?”

“嗯,她就在那边——”韩采衣指着贵妇云集之处,笑道:“我母亲路上还念叨呢,说是许久没见夫人,很是想念。”

“确实是许久没见,回头得好好说会儿话。”

说话间上头的礼官宣布赐宴,一套繁琐仪程之后,便是开宴。

待得宴会结束,皇帝今儿车马劳顿自然要去休息,便叫众人且散去,入暮再来赴夜宴——元靖皇帝早年做皇子的时候曾亲自率兵在北边征战,见过铁勒人夜间在草原上点起篝火烤羊肉的情形,虽说不能在京城中照搬,却也按捺不住,仿照此形式来开夜宴,以篝火宫灯取亮,配以歌舞百戏,也是热闹。

这里岳氏等人坐了一阵,就见韩夫人在小内监的指引下来找韩采衣了。

见着岳氏和谢家的几位姑娘,韩夫人自是一脸的笑意,同岳氏相互问候过,又将姑娘们夸了一遍,什么谢珺的端庄大方,谢珊的柔顺秀气,谢玖的俏美多姿,谢璇的漂亮玲珑。

末了,韩夫人特地坐在凳子上拉了谢璇的手,“璇璇如今都大好了吧?上回国公爷亲自过来,可把我担心坏了,只是这几个月事忙,虽往府上去了两遭,却没见着你,着实叫人挂心。”

谢璇小木头一样站在她跟前,嗯嗯啊啊的应着,道:“谢夫人关怀。”

“瞧这孩子客气得,”岳氏一笑,“若不是缘分不够,你往后就该叫她做娘了。”

谢璇低垂着头,暗暗撇嘴。

阿弥陀佛,幸亏缘分不够,她难得重活一回,半点都不想再跟韩夫人这个女人当婆媳!前世韩夫人的诸般暗里刁难历历在目,她很清楚这个女人比谢老夫人还要看她不顺眼,虽说心肠不似岳氏这般歹毒,但不间断的折腾之下,也叫人心力交瘁、抑郁难当。

跟她当婆媳?那完全就是折磨!

心绪起伏之间,谢璇怕人看出她的情绪,便拉着谢珺的手慢慢走。

旁边韩采衣察觉了她的不对劲,问道:“不舒服么?”

“可能刚才喝了太多茶。”谢璇偏头冲她一笑,一抬头就见迎面韩玠走了过来。他今日只在宴上当值,宴散后可以休息到明儿早上,这会子已经换下了青衣卫的麒麟服,只穿一身玄色暗纹织锦的夏衣,底下踏着墨色皂靴,头顶是精雕细刻的铜簪,整个人修长挺拔、精神奕奕。

韩夫人见了他,便道:“终于得空了?”

“母亲,二夫人。”韩玠拱手行礼,眼神自然而然的落在了谢璇和韩采衣这边,“唐灵钧刚捉了许多斑鸠,正张罗要烤着吃,一起走吧?”

谢璇正待拒绝,韩采衣已经拉着她的手高兴道:“好啊!”

前头岳氏和韩夫人笑得慈爱,谢璇瞅着韩夫人那张脸就觉得膈应。看这情形,恐怕二夫人当真要和韩夫人一起去说话,到时候难免拉着她作陪,那简直就是折磨!与其看这俩夫人的脸生厌,相比起来,还是烤斑鸠有趣些。

谢璇便扭头问谢珺,“姐姐你去么?”

谢珺原本并没打算去,她毕竟是要出阁的人了,不好跟着一群孩子们胡闹。只是放心不下谢璇,想着过去散散心也好,便道:“那我陪你过去,二妹妹和三妹妹要去么?”

“我们不去了吧。”谢玖和谢珊倒是一致。

谢珊素来沉默低调,在二夫人跟前更是不敢胡闹,谢玖则是高傲自负习惯了,才不屑跟顽皮的孩子们去做烤斑鸠这样无趣的事情!于是姐妹俩跟着岳氏和韩夫人,一路谈笑风生的走了。

这里谢璇、谢珺和韩采衣跟着韩玠往北面的树林那边走,韩采衣按捺不住,“哥哥,今晚的夜宴你知道要做什么吗?”

“无非点了宫灯篝火,歌舞取乐罢了。”

“我瞧虞湖边已经备了好些船只呢。”

“那就游湖。”韩玠偏头叮嘱谢璇和韩采衣,“晚上游湖太危险,你和璇璇都小,不许独自乱跑,得叫我跟着。”

谢璇撇了撇嘴,“我才不乘船!”拉着韩采衣跑了两步,到前面去了。

韩玠失笑,又向谢珺道:“今晚人多事杂,若非必要,还是别乘船的好,你劝着璇璇些。”谢珺自非谢璇那样容易对韩玠使性子的脾气,略一深思,觉得韩玠三番五次的叮嘱,或许是有暗藏的情由,便道:“请放心。”

*

唐灵钧捉的斑鸠竟有二十来只,此外还打了两只兔子。

谢璇在烧了那一幅毛毛虫的画之后,对唐灵钧稍有改观,觉得这少年虽顽劣,却也挺有趣,瞧着那一地已收拾好的猎物,啧啧称叹,“不是明日才会狩猎么?你这么早就动手,不怕皇上怪罪。”

“午宴没吃饱,还不许我打点野味垫肚子?”唐灵钧说得理直气壮。

谢璇闻言诧异,韩采衣却心直口快,“表哥你就在御前领宴,那可都是御厨做出来的,还没吃饱!”说着摇头叹息揶揄道:“瞧着这样精干,原来食量那么大,是不是要给你一只关外的烤全羊你才能吃饱?”

“你知道什么,御前领宴那简直就是……额……”他瞅着附近没旁人,便压低声音道:“受罪。”

韩玠仿佛心有同感,但笑不语,韩采衣却好奇道:“怎么这样说?”

底下的火堆已经架好,韩玠正蹲在那里生火,唐灵钧一面帮忙,一面解释道:“规矩太大,没时间用饭呗。皇上一说赐宴,你们远远的站在桌边谢恩也就是了,我还得跪下了谢恩。等皇上赐酒、赐茶或者赐一道菜,每回都还得跟大家一起跪地谢恩,听他们说好多恭维的话,谢完了恩再起来菜都凉了!”

他这般口无遮拦,逗得韩采衣咯咯直笑,韩玠瞧他一眼,告诫道:“别太放肆。”

韩采衣斜睨着唐灵钧,依旧是打趣,“他敢抢在狩猎前偷着打斑鸠,还有什么不敢放肆的。”

唐灵钧嘿嘿一笑,依旧没有要收敛的意思。

谢璇只知道唐灵钧的父亲曾是个大英雄,对平远伯府的事情却知之甚少,瞧他们几个围在那里热热闹闹的烤兔子燎斑鸠,便退到谢珺身边,好奇道:“姐姐,怎么他敢这么放肆?”

“他的父亲唐樽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后来他为国捐躯,皇上一直念念不忘,对唐灵钧也格外宽容。”谢珺是常受谢老太爷点拨的人,对这些事了解的不少,便拉着谢璇到亭子里坐下,娓娓道来。

“是在大概二十多年前,皇上虽励精图治,但边关的积弊还未消除,百姓虽然渐渐富庶,战事上却经常吃亏。那时候铁勒有个南苑王勇猛无比,每年春秋都要带人劫掠,甚至一度逼近京城。我朝武将几乎都往北边去过,却无人能够胜他,后来皇上迫于无奈,便将越王殿下送到铁勒为质,并答应每年送布匹银两等物。”

——其实与岁贡无异,只是不好说那么难听罢了。

谢璇点了点头,那个南苑王她听说过,上辈子韩家父子三人驻守雁鸣关外,就是为了防着那个据说是凶神恶煞的铁勒人。

谢珺续道:“直到大概元靖十九年的时候,唐樽将军头一次打败了南苑王。之后他愈战愈勇,用兵神出鬼没,作战又英勇无敌,打得铁勒人闻风丧胆。到第二年,越王殿下因他得以回朝,我朝的腰杆子也挺了起来。之后的几年他驻守雁鸣关,非但铁勒人,就连西边的那些小国都深惧他的威名。没了边关之忧,皇上又勤理朝政,才能叫百姓安居乐业,无人敢犯境欺凌。”

“那他怎么又战死了?”

“这个谁也说不清楚,元靖二十五年的时候他才二十七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却不幸战死沙场,叫人十分惋惜。不过他驻守在雁鸣关六七年,带出了一支无人能敌的铁骑,南苑王在他战死后曾率兵犯境,却大败而归,险些丢了性命,此后再无人敢造次。”

谢珺说起那些铁血激荡,神情中全是钦佩,“唐樽将军是这几百年中难得一见的将才,他出身草莽,战死后追封伯位,而且跟其他追封的爵位不同,这是能世袭的。皇上隔了这么多年都惦记着他,所以唐灵钧格外受照拂。”

“难怪唐灵钧有恃无恐……”谢璇心下感慨,转头瞧向正在烤斑鸠的那群人,就见唐灵钧正好站起身来,手里挑着一只刚烤好的斑鸠。

他是寻常贵公子的打扮,腰间锦带上悬着一枚玉佩,更显其高挑,少年郎的勃勃生机混着那顽劣笑容,像是四野间不羁的狂风,举止随性。

谢璇和谢珺本就坐在下风口,那香味儿飘过来,着实诱人。她原本没打算吃的,闻着香味儿不由心动,想着要不要过去烤一只。

那边唐灵钧已经朝她走过来,举着手里烤好的斑鸠,还是和从前一样咧嘴笑得欢畅,“嘿,那天吓到你了,今儿送个斑鸠赔罪。”

他还没走到谢璇跟前,后面韩玠也举着一只斑鸠走来,看那神情,分明也是想先给谢璇尝鲜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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