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第2/2页)
陆铭是个有强迫症的,见此,他先是不动声色,暗自忍耐了一会,终究还是拔下插头,哑然失笑道:
“你一向这么简单粗暴?“
”有,有什么不妥吗?“萧沫年还以为是自己做了错事,神色有些生怯。
”不妥,,那倒没有!只不过你这种手法,大概,,,很容易秃头,,,,“陆铭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又自然而然地从萧沫年手上接过吹风机:“其实以前,我经常替陆琪吹头发。
她那会子,年纪还小,害怕一个人睡觉,便总是偷溜到我的房间,可那家伙天生是个惫懒货色,刚洗完头发,不管不顾湿答答地就往被子里钻,无论我怎么教训都不改,对热度、风力,,吹完的发型这些更是挑剔的不得了,久而久之,便硬生生逼的我,练就了这门手艺!”
男子修长的五指,轻轻柔柔穿梭其中,细腻地让人无法拒绝。
灵动跳跃的热风,又不断蒸发水珠,升起薄薄雾气。
热烈的阳光也好似感知到这儿的温暖,凑趣般从窗外折射进来,绚烂地直有些刺目,萧沐年忍不住微微眯起双眼。
这一幕,好巧不巧落在陆凛眼中,倒像是享受的很。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没有一分一秒犹豫迟疑,他干净利落上前,重重出击,一拳便将陆铭掀翻在地。
”我警告你,离她远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搞些什么把戏!“
萧沐年不是不知他脾气不好,可像今日这般失控,毫无征兆间摇身一变,好似大开杀戒的雄狮?实在莫名其妙!
她急急扶起陆铭,虽一言未发,但关切的神情已让他倍感满意,
“放心,我没事!“话罢,他又好似不经意间朝着陆凛露出胜利而危险的笑容。
原本最最熟悉的人,若有朝一日成为敌人,手起刀落间,永远能重击最灰暗、最敏感的角落。
早在陆铭决定制止陆琪,英雄救美的那一刻起,他就算好了,眼下的这一切,别看陆凛那小子平日装的云淡风轻,但自己夺走梁甜的那段过往,永永远远都会是他灵魂深处想拔也拔不掉的芒刺吧!
更正因如此,无论陆凛喜不喜欢萧沫年,他都绝对无法容忍自己靠近、觊觎半分,,,
而自己呢,又究竟是从何时起,开始变得这般邪恶黑心?发誓要将所有的痛楚都让他领略三分?
大概是从爷爷越来越偏心起,大概是自己的怪巧退让永远都得不到关注起,大概是从陆凛正式成为人人称羡的接班人起。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有多么不甘心,明明他才是爷爷嫡亲的长孙,明明他也曾被寄予厚望,,,,,他根本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海湾公路上,车辆一路狂飙,萧沫年死死咬住下唇,一颗心扑通狂跳,
身边的男子好像疯了般,将油门踩底,在毁灭的快感中,迷失沉沦,往事一帧帧、一幕幕,他以为早已自己忘却的,又再次浮起,像鲸落般,在平静的海面,炸开冗繁的巨浪。
密闭的空间内,一切都死死封锁,只留有女子急促的呼吸声,伴随着无助的哀求:“陆凛,快停车!”
这样凄凉的声音,恍似穿越千年,又逼着他回到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梦魇,,,一个看不清容貌的女人,正跪伏在自己脚边,诉尽了爱意,也道尽了恨绝,平地雷起,他的心直像针刺般被啃噬、撕裂着,冥冥之中,他好似错过了什么,无边无际的悔恨,几乎就要夺走呼吸,夺走性命,夺走一切的可能与不可能,一个急刹后,他终面向惊魂未定的萧沫年,不容置喙、毫不留情命令道:
”下车!“
这里地处私人海湾别墅,远离市区,罕有人烟,极目望去,尽是延绵不绝的长路,直将海的辽阔与天的碧蓝揉合一体,远远地,几只旋旋打转的海鸥迎来送往,努力生活的同时,也看尽了繁华,赏遍了离合。
萧沫年出门时根本还来不及带上钱包与手机,眼下又直似丧家之犬,不知何是出路,不知何处可归。
这**辣地直叫人晒化的夏天啊,萧沫年一个人躅躅独行许久,不由口干舌燥、头晕目眩,可命运之掌今日又好似偏爱挑中细麻处,□□把玩,有雷鸣声渐起,豆大的雨珠,说下便下,噼里啪啦直朝女子瘦弱的身躯狂暴砸下。
萧沫年正手足无措,几近绝望之时。那辆疾驰的红色轿车,竟不知何时,已调转头来,又不偏不倚落定面前。
车窗缓缓落下,如冰山一般冷峻地毫无半分情感的面容,第一次,让萧沫年觉得恐怖生畏。他定定地朝她望来,唇畔勾起一抹不以为然的坏笑,鬼魅的弧线一张一合,又是一句趾高气昂的命令之语:
“上车”
他究竟把自己当什么了?
招之即来,呼之即去的玩偶?
圈养玩弄的宠物?
想□□便□□,想抛弃就抛弃?
萧沐年本是个好脾气的,但眼下心中那股子委屈与闷气实在快要喷涌而出,她不懂如何与人争吵,也不懂如何宣泄不满,只能默默调转头去,用倔强孤零的背影,宣誓她的怒气。
陆凛呆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敢这般无视自己?亏他还在担心她?
狂风暴雨之下,萧沫年孤伶伶的背影愈显单薄,每一步都走的不易,陆凛暗暗咒骂了几句,但被拒绝的骄傲不允许他再多迈一步。
陆凛并未下车,就这么静静坐着,静静看着,看着她无助,看着她不知天高地厚,看着她快要被恶劣的风,恶劣的雨,恶劣的一切,撕碎吞没。
慢慢地,不知何时,她竟然就从眼睛,钻到了身体,又随着动脉躯干,慢慢钻进心肺,触动陆凛每一处毛细血管的末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