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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牡丹真国色 第17节 (第2/2页)

如昼秀眉微皱,轻轻道:“无妄公子的意思是……我们之中,有细作?”

无妄一展低扇,漫不经心地摇动,不答正是默认。

如昼道:“那么公子以为是谁呢?”

无妄依旧不言,但不容忽视的眸光看向了夜佛陀。如昼眉头拧得更深,踌躇须臾,才问道:“夜公子……”

“不是她。”夜佛陀眼皮也不抬一下,冷冷道。

“夜公子如何证明尊夫人太清,不是青上仙宫的细作?我听说,她其实是仙宫第一大弟子。”如昼眉宇间漫上责怪之意,蛾眉微蹙,我见犹怜。

但夜佛陀根本不在意,沉默好半晌,才起身朝门外走,头也不回道:“那日她正要回仙宫,听闻此事,怕回去后,兵戎相见令孤为难,故留下随行。她不是细作。”

如昼凝视夜佛陀消失的背影,愣了一会儿神,偏头询问无妄的意见:“无妄公子以为太清夫人可信么?”

无妄收扇,冷笑一声,从袖中抓出一只死鸟,扔在地上。鸟足绑了一卷字条,上面写的是他们今晨制定的计划,今夜动手。而署名,只有三点水。

上善若水,太清也。

“公子方才为何不拿出来?”如昼眼中微有喜悦之色,只是很淡。

无妄冷冷讥讽道:“夜佛陀他已经痴了,拿出来怕伤了他的心。越是表面不近人情的,往往越可能是个死心眼。本殿怕他发起癫来,反倒去帮助青上仙宫。”

如昼回忆起夜佛陀的神态,点头道:“嗯,那么我们现在应该如何是好?”

“立刻——杀了太清!”无妄道。

☆、第23章 怜薄命

龙泉山,太学宫。

丹薄媚与庆忌、崔夫人住同一座院舍,因收学的那位大儒在正式考核第二日消失,她只得成为崔夫人的同窗,师从左先生。所幸考核那日的女杀手并不与她同院舍,也不同先生授业,想要见到很看缘分。

丹薄媚不太愿意要这样的缘分。

这日清晨有课,丹薄媚三人入学堂落座,意外见到了王唯安、白月真二人。恰巧他们目光也望过来,三人相视皆点头见礼。目光微移,又见到文质彬彬、满面笑容的崔夫人,王唯安挑眉,故意叫道:“夫人,别来无恙?”

霎时满堂学子回头盯着他,异样的视线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崔夫人心知他们误会了什么,不由羞愤道:“王唯安,下次别叫我名讳又不带姓,我跟你没那么熟!”

“哈哈——”王唯安大笑,众人目光更加暧昧。好在白月真替他解围,道,“能与崔兄同窗,月真幸甚。”

崔?

众学子这才恍然,原来此“夫人”非彼“夫人”。既然来自金陵崔氏,他们都收起嬉皮笑脸,一本正经等待先生。

未几,左先生进堂,开始授课。

得入太学宫中的学子,早已熟读四书五经,先生并不对此再多赘言,每一堂课都是有关九德的探讨。

左先生环视诸学子,面带慈祥的笑意,不似当初大儒的静如止水。

他道:“今日,从为政举措与‘一尺布,尚可缝,一斗栗,尚可舂,兄弟两人不相容’来评价前文帝的为人。”

丹薄媚闭口不言。自打知道九试这回事,再也不愿实话实说,以免秋闱时九德不过半。

文帝此人表里不一,仅从史书已可窥见明暗两面的矛盾重重,很难准确评价其为人。然而从浩如烟海的故纸堆中分辨真假与可信度,其实与从政为官识人皆有相通之处。

众学子沉吟俄而,终于有人开口道:“桓子言:太宗文帝,有仁智通明之德。承汉初定,躬俭省约,以惠休百姓,除肉刑,灭律法,薄葬埋,损舆服。《二十四孝》中还传其为母亲尝汤药,文帝实乃仁德孝善兼爱无私之主。”

“仁德孝善、兼爱无私?”王唯安仿佛天生喜欢与人作对一般,嗤笑道,“奸佞邓通受文帝宠信,有术士占其日后当贫饿而死。文帝大怒,立即将严道铜山赐予邓通,许他私铸钱币,从此邓通富可敌国。这叫兼爱无私?”

“其次,文帝出行路过渭桥,有人从桥下走出,文帝乘车之马受惊而跑。廷尉张释之依律罚四两金,然文帝却要求处死。这叫仁善?‘诸吕安刘’后,全诛少帝及三王,打压起事功劳最大的刘襄、刘章、刘兴居三人,连亲弟弟刘长也被逼死。对起事前许下的承诺奖赏言而无信,这叫孝悌友爱?再怎么吹捧,帝王也永远不可能是圣人。”

此时堂中微微喧哗,许多学子都在思忖如何与王唯安辩论。

突然有人起身冷冷道:“文帝宠信邓通,乃因邓通在其病重时,能俯身吸背上脓疮。连太子也做不到,邓通做到了,文帝宠信有何不可?其次,虽文帝要求处死惊马者,但廷尉坚持要依法处置后,文帝最终从之。可见要求处死不是本意,只是一时气愤。至于称帝后诛杀少帝及淮阳王、济川王、恒山王,不是人之常情么?毕竟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而朱虚候刘章虽居功至伟,但其一开始主张的是立兄长齐王为帝,而非文帝。因此文帝即位后才无视其功劳,直接指定周勃为首要功臣,并作为结论记入历史。这又何错之有?”

说话的这人剑眉星目,天庭开阔,五官自有贵气。丹薄媚从窃窃私语中知道了这人的身份——周唐二皇子,李仪。

这种身份,在周唐太学宫中,几乎相当于君主。一时之间,无人再言。

但王唯安根本不把皇子身份放在眼中,与他争锋相对道:“你言之有误。须知文帝赐铜山,授予私铸钱币大权在先,邓通为文帝吸脓疮在后。邓通此人行为不过谄媚逢迎,巴结主上。依你所言,莫非你认为只要逢迎巴结君主的臣子就是值得宠信的么?那么兢兢业业、舍生忘死的国之股肱,为国为民的忠臣又当如何自处?文帝可有赏赐他们金山银山?”

“其次,文帝在张廷尉提出依法罚金后,才要求处死,这是知法而不顾。可见要求处死正是本意,往往人气急时做出的反应越可能是他真实的内心。也幸亏周唐太子不是你,否则离大厦将倾为时不远。”

四下里一片哄笑,笑得李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白月真道:“唯安所言极是。文帝即位,诛杀少帝四人,也并非人之常情。昔年陈国灭,国主陈叔宝尚得以封侯逍遥,文帝乃少帝宗亲,竟不如灭陈的外人大度,本性称不上兼爱。弟弟淮南王刘长心恨辟阳候,回京时直接将之锤杀,而文帝置之不理,也称不上无私。”

“文帝继位打杀功臣,逼死刘氏三兄弟,连他亲自指定的功臣周勃也不例外,又不算仁德。再看他的为政,却很宽厚为民。然为人与为政作风有巨大区别的原因,在于政治举措为外,有朝臣与万民时刻紧盯。他想要我行我素,是要背负巨大恶名与再次被别人推翻为代价的,所以不可以不做出政绩。而打压功臣,宠信何人,都是内在事务,有冠冕堂皇的借口遮掩,可以任意为之。文帝于是放而任之,故,文帝足以称得上一个合格的君主,但并不应当被当做圣人来膜拜,并冠以无上美名。”

“有言道:人云亦云,不如不云。尽信书,不如无书。”

李仪被他二人直接反驳,脸色更不好看。

但上有左先生在场,他也不能做什么,只阴冷地眯眼,沉声道:“我说,齐王刘襄起事,刘章二人意在立兄长为帝才出兵,而承诺拥护文帝即位,事后立刘章为赵王、立刘兴居为梁王,也是群臣自作主张,并非文帝亲自开口。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事后还封二人为城阳王和济北王,已是很大度了。对曾经野心勃勃的臣子既往不咎,并封侯列土,这不算仁德?”

“这话奇怪。拥立文帝,事后要封功臣为王,且赵、梁皆是一国疆域。如此大事,群臣却不通过文帝的准许,擅自做主。那么相比起来,岂非群臣更越俎代庖,目无君主么?文帝为何不对群臣问罪,而打压功臣?一年后大封诸子,刘章二人才顺便有了封赏。然而城阳与济北只是一个郡,还是从哥哥齐王刘襄的国土中分出来的,与一国之地有天壤之别。”

“无论承诺是谁做出,刘章二人的功劳都不可抹杀。但文帝割其兄地与其弟,此举犹为失德,以致刘章不久便被气死。由此可见景帝后来的‘推恩’,也不过是效仿其父的所作所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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