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七章 为本王停留 (第2/2页)
她到底算是什么人?罪孽深重的人吗?双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王家人的鲜血,那两千王家门生的鲜血,如今还有亲人的鲜血。
也许真的像赵氏所说的那样,她麻木不仁,惨无人道,双手早已肮脏,所以她才不经常穿白衣。因为早就不配了吧,配不上那一尘不染的颜色。
如今祁家已灭,她的目的已经达成。她心中应该高兴的,但心中却是空落落的一片,有着前所未有的茫然。
她与慕容脩有芥蒂,等到慕容脩登上皇位后,恐怕第一件事就是杀了她。所以这朝堂,她是待不下去了。
等到朝堂风平浪静,所有世家势力调整完成后,她就要向昭正帝请求辞官。或许远离朝政,急流勇退,就能保自己一命呢。反正祁家灭亡,只剩她一人,在朝堂上也待不长久,倒不如趁早离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度完余生。
离开定京城,远离是是非非,去一个安宁的地方,这也不正是她的愿望吗?
或许她的一生就这样轻松结束了呢,可是她又能去哪儿?
正想着,就有一根手指弹到女子的额头上,这熟悉的力道和恶劣的行径,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阙煜。”祁泽轻咬牙道,忍住心中想要一口咬死这个人的想法。
“嗯?生气了?”男子歪着头打趣道,“本王只不过是看你想事情想的入迷,就想要点醒你而已。”然后脸庞靠近,问道:“怎么了?心情不好?”
祁泽也不想搭理这人,瞥了一眼阙煜后,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呵。”阙煜调整了一下坐姿,笑道:“因为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坐在屋顶上。”
祁泽轻瞥一眼这人,“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样。”
“难道本王还不了解你吗?”阙煜脸庞凑近,问道:“祁韶仪,你刚刚在想什么?”
祁泽也不做言语,只是仰头看向圆月,沉默片刻后,出声问道:“阙煜,我是不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
女子声音虽平静,但其中却夹杂着一丝悲凉与迷惘,这让男子也一时发怔,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女子说着的话。
“这个问题在我灭掉祁家后,就一直在思考。我用我的双手亲自闷死自己的亲祖父,送亲人上刑场,好像的确是一个罪人,一个罪不容诛的恶人。”女子的眼眸在月光下格外明亮,但仔细看却发现其中都是灰暗与空洞。
男子看了女子半晌,便问道:“所以,你是后悔了吗?”
“不。”话音刚落,女子便坚定回道,“如果我可以重新选择,我相信我还会这么做。”接着女子的声音格外沉重,“但我杀了人也是事实,还是亲手杀死自己的亲人。说我罪恶深重也好,罪该万死也好,这都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我也从未因此而感到后悔。”
“你觉得你罪恶深重是吗?”男子轻声问道。
“是。”女子肯定回道。
男子轻叹一口气,身体微微向前,把面前的女子轻搂入怀,“祁韶仪,本王早就说过了,你的负担由本王来背负,那你的罪恶也就让本王来承担吧。你一个姑娘家,承担那么多干嘛,你别忘了,你身后还有本王。本王一个男人,难道还背不动你一个小女孩儿?”
祁泽闻言不由怔愣,片刻后,沉声问道:“为什么?这可是杀人的罪恶……”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给阻止了。
而男子微微低头,与女子的眼睛平视,认真说道:“祁韶仪,你有杀人的罪恶,但本王也有罪恶,而且是罪大恶极。本王很早之前就对你说过,本王并不是什么好人,而是罪恶滔天的坏人。本王本就罪逆深重,也不差你的那些。总要有一个人要承担起所有罪恶,而这个人就是本王。你只是一个小女孩儿,是属于本王的小女孩儿。”
女子愣愣地凝着对方的双眸,心中的某处有所触动。
“可我……”
祁泽正欲说出话,却看到男子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并递了过来。
“看看。”
祁泽依言打开,却看到了短短几行的话,字体遒劲有力,雄健洒脱,一看就知道字的主人定是个刚正不阿的血性男子。
“在下思虑许久,最终决定收养这个女儿,祁云将军与在下是旧相识,那他的女儿也理应由在下来照顾。在下诚心诚意,还望王爷能够转达。”
“这是……”
“这是戚岱写的信,他听说了祁家的事情,自愿以戚家小女儿的身份接你入府。等你到戚家后,你就是戚家最小的女儿,戚家正式的嫡小姐。”阙煜解释道,然后微微低头,用着磁性的声音轻声道:“祁韶仪,从此以后,你就可以用普通女子的身份生活,做一名真正的姑娘。”
她可以用一名普通女子的身份生活是吗?以她本该有的生活方式生存着。可是,这也就意味着她要到北朔去,极有可能会卷到北朔的夺嫡之战中去。
北朔的夺嫡之战非同小可,定是极其危险,她真的要去吗?
正在呆怔中,祁泽就听到了阙煜的问话。若是祁泽能抬头看,定会发现男子正十分小心地看着她,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眸中充满着亮眼的期待。
“祁韶仪,你愿意去北朔吗?”
她愿意吗?这个问题,她竟一时没有答案。如果到戚家生活,这定是好的,但同时她也要承担起相应的危险。
而这个危险与一个地方的生活相比,之前,她定是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她到哪里都能够生活,也用不着承担这个危险,但此时,她竟犹豫了。
至于为什么犹豫,这个原因她竟也不清楚。
见女子一时无言,男子眼眸中的亮光稍稍暗淡,她不愿意是吗?
“嗯——”
正思考着,祁泽就听到了一声闷哼,抬头看去,竟是阙煜捂住胸口,表情痛苦,很明显,阙煜这是受伤了,以前的伤口痛处又开始发作了。
“阙煜,你……受伤了?还是之前胸口处的伤又发作了?”祁泽向来平静的语气瞬间消散,反而充满了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担忧。
“没……没事。”阙煜嘴唇挤出一个回答。
但胸前指缝间露出的血迹,苍白的脸色和额上的汗珠表示着这根本不是没事的样子。
“哎……”
在祁泽还没反应时,男子就已经趴在她的身上,双臂紧紧搂住她的肩头,头放在她的颈间,还能明显感觉到那沉重的呼吸。
难道是真的受伤了?这并不是假的?可是阙煜武功那么厉害,还有谁能让他伤口发作?莫非是北朔的那帮人又来了?
正想着,祁泽就听到了男子的声音。因为两人离得近,阙煜又受伤了,所以平时慵懒磁性的声音添了一丝沉闷无力和隐隐的请求。
“小家伙,跟着本王回北朔吧。”
而女子则垂下眼眸,不做言语。
“不愿意对吗?”阙煜轻声问。
女子依旧低着头,不做声。
阙煜看着近在咫尺的如玉脸庞,一时无话。
就在这时,孟言锡猛地推开院门,扶着腰,气喘吁吁道:“夜阑,我终于找到你了。前一阵子,你遭人袭击导致旧伤复发,你伤还没完全好呢,需要静养,可你就是不听。最后只能累着我,让我到处找你。”然后,就回头道:“商陆,你家主子找到了,赶紧把夜阑扶下来,回秦王府上药。”
门后的商陆用轻功飞上屋檐,小心地把阙煜扶起来,飞到地面上。孟言锡赶紧跑过来接手,扶着阙煜往门外走去。
看着那人渐去渐远的背影,女子站起身,出声喊出答案:“阙煜,我愿意去北朔。”
前方的男子脚步微顿,回过头看了一眼女子,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便跟着他人的脚步离开了。
在祁府大门外的街道上,孟言锡看离浮生阁已经很远了,便无奈道:“夜阑,咱别装了,人离大老远了。”
阙煜瞥了一眼孟言锡,便站直身子,闲庭信步,如之前没有受伤时一样。
“唉,没想到哟,有一天,夜阑追女孩儿也需要用到苦肉计。”孟言锡打开折扇,悠闲调侃道。
瞪了一眼不正经的孟言锡,阙煜继续往前走去。
“哎,话说回来,你这伤真的没事吗?”孟言锡追上前,“虽说你把圣上想要立太子的计划给打乱了,但你受的伤也很严重啊,胸口处的伤又开始流血了,让你擦药你都不擦。”
阙煜嗤笑一声,道:“不过是个小伤而已,那皇帝小儿想要立太子,那就要问本王是否同意了。”
孟言锡只能点点头,“这对你而言确实算是小伤,不过刚刚好像真的吓到祁泽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祁泽用那么慌张的语气说话。”
“如果本王不这么做,她就不会心软,也就不会跟着本王回北朔了。”阙煜沉默半晌后,说道。
“所以,这就是之前你指的最适当的时候。在祁家被灭后,抓住祁泽迷惘的这个时刻,拿出戚岱写的信。”孟言锡耸了耸肩,“亏得你在来南楚前,对戚岱提出这个要求。幸好戚岱对祁云并无恨意,所以计划就这么顺利的成功了。”
“祁韶仪她不是普通女子,没有朝堂这个牵绊,她到哪里都可以生存,所以在她还没有决定好去处之前,本王要抓紧这个机会,让她心甘情愿地跟着本王回北朔。”阙煜承认道,所以这就是那最适当的时刻,他需要出手的时刻,也是他来到南楚的最终目的。
“唉,也怪不得你这么着急了。”孟言锡摇头叹息着,“祁泽呢,她就像一阵风,从不会为人停留。因为小时候独立惯了,一个人惯了,她不需要依赖任何人,也就是说她离开任何人都可以生存。若不抓紧机会,估计早就跑了。”
所以啊,祁泽还真是难追到手啊,若不采取一些手段,估计还真不行。费劲千辛万苦,及早谋划,几经周折,就是为了听到一声愿意。
还真是苦了夜阑了。
紫衣青年停下脚步,抬头看向空中的月亮,眼眸宁静而又坚定,微风吹起衣袂,也带来了一句话语。
“所以,本王要让这阵风为本王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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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楚的故事就到此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咱们要去霍霍北朔了。\(^o^)/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