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记 第26节 (第2/2页)
石榴红印金粉团花的对襟短衫,金底印银粉团花的齐胸六幅裙,缀着朵朵银粉桃花的银红帔子,件件都是拿弥罗国进贡来的最上乘的料子做的。用长喜的话说就是能用得起这等料子的人,满宫里不超过三个人。
这弥罗国进贡来的料子也确实是好,上身之后极为舒适透气,裴嫊唯一的不满就是这衫子做的也太过短小,领口又开的太大,连她的锁骨都露了出来,还有胸口那好大一片肌肤也是一览无遗。
这是裴嫊最不愿意露于人前的,特别是在一个男人面前,即使那个男人是皇帝。
可惜不愿是一回事,不敢就是另一回事了,裴嫊再不情愿也不敢忤逆圣意,认命的从玉瓶里倒了两粒镇心安神丹出来,想了想又多倒了一粒。自从她被弘昌帝垂青以来,这瓶子里的丹药便越发不经吃起来,才不过短短数月,小半瓶已经没有了,以前半瓶药便足够她一年之用了。
裴嫊有些发愁,这剩下的半瓶药估计也撑不了多久,如今裴嬿又对自己心结难解,若是嫡母因此不再给自己送药进来,那可如何是好?
正在发愁,云珍奔进来道:“娘娘可收拾好了,长喜公公说圣上特意赐了一辆辇车过来接娘娘前去赴宴。”
按制,只有四妃以上才有资格在宫中乘辇车行走,弘昌帝此举无疑是对裴嫊的厚赐了。
对于弘昌帝如今处处都想显得她与众不同,独受爱宠的一应做派,裴嫊现在已经很淡定了,再不会如一开始那样大惊小怪。
当下拿过帔子来搭在臂上,忽然灵机一动,只将帔子的一端搭在臂上,另一端却绕过肩头,将末端掖进一掌宽的腰带里,如此总算挡了部分胸前的春光。
裴嫊走到宫门口,搭着云珍的手上了辇车,哪知等她掀开帘子正要坐进去时,却见里面正端坐着一个人。
裴嫊转身就想往下逃,却不及那人的手快,早一把被扯进了男人的怀里。弘昌帝在她耳边笑道:“又不是没见过朕,怎么在辇车里见了朕就跟见了鬼似的,转身就想逃?”
倒底那三颗丸药不是白吃的,此刻裴嫊整个人被弘昌帝牢牢圈在怀里,除了心慌的厉害,心跳倒还不算太快,还能勉强面上保持镇定的说出一番大道理出来:
“臣妾只是没想到圣上会在赐给臣妾所乘的这辆辇车里。古时成帝曾邀班婕妤同辇而行,班婕妤言道:‘观古图画,贤圣之君皆有名臣在侧,三代末主乃有嬖女,今欲同辇,得无近似之乎?’而拒之。臣妾虽不才,亦请效仿班婕妤之贤德,还请圣上恩准。”
裴嫊这里说的一本正经,引经据典,弘昌帝却是全然没当回事,“朕若是不准哪?那班婕妤如此贤德,也没见成帝宠她一辈子,最后还不是把她丢到长信宫去了。爱妃与其关心自己身贤德与否,倒不如多想想怎么把朕侍候好?”
裴嫊本就红得跟天边晚霞一样的脸颊此时简直跟残阳如血一般血红血红的。只恨弘昌帝不尊重,到底是年未弱冠就流连于秦楼楚馆,烟花之地,贵为九五之尊,金口却吐不出象牙来,说的尽是些下流无耻的话。
本来她对男女肌肤相亲就极为膈应厌恶,此时又被这些浮言浪语气的不行,再有药效压着,也开始觉得有些胸闷气短起来。
弘昌帝见裴嫊捂着胸口,有些喘不上来气的感觉,便挑眉问道,“爱妃这是怎么了,可是惊悸之症又发作了?”
“臣妾也不知道,只是,只是觉得这车里有些闷,有些透不过气来,臣妾想下车走走,还请圣上恩准?”任何能够逃离弘昌帝的机会,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儿,裴嫊都是不放过的。
“那爱妃便下去走走吧。”弘昌帝很大方的就放了裴嫊下车,可还没等裴嫊为终于不用和弘昌帝同处一车而长口一口气时,就听弘昌帝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朕陪爱妃一起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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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臣妾有疾名程姬
裴嫊此刻倒有些后悔了,早知这弘昌帝怎么甩都甩不掉,还不如坐辇车呢,至少快啊,不消一刻钟就能到御花园的沉香亭。可是现在,不管裴嫊心里再怎么着急,弘昌帝却是一路慢悠悠的往前走着,还时不时停下来指点一二处花卉景观给裴嫊看,足用了快三刻钟才走到沉香亭。
年轻英俊,状若天神的皇帝陛下温柔体贴的牵着裴昭容的小手,还时不时含情脉脉的看她一眼,跟她耳语几句。这一幕落在沉香亭里早已齐至的各宫宫嫔眼中,真是千般滋味在心头!
弘昌帝这次替裴嫊安排这几桌还席宴,那真是盘列异馔,碗陈珍馐,样样菜色都比中秋节宴上的更为精致可口,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少了美酒佳酿。
可这也没办法,谁让弘昌帝开口说了,裴昭容饮不得酒,也闻不得酒味,只能委屈大家将就着饮用些蔗浆或是甜茶了。
众人都是一脸陪笑,忙说不委屈,也有说自已本就不爱饮酒的,没办法,谁让人家得宠呢!前头的且不论,单看今儿在这席面上弘昌帝对裴昭容的言行举止,那份宠爱便是德妃娘娘最得圣宠的时候都及不上。
她们也曾陪着德妃和弘昌帝一起吃过几次赏花宴,可从未见弘昌帝如今天这般也对德妃动手动脚的,不是摸摸裴昭容的香肩,就是揽着裴昭容的细腰。这等人前亲密的举止,她们以为弘昌帝是只会用在那些平康坊的女子身上的。
众人这样想着,便有些不长眼的拿眼偷偷去瞄坐在弘昌帝对面的德妃,见她容色不变,仍是语笑晏晏。心下不由感叹这德妃自从经历失子之痛后倒是城府更深了,脸上永远都是这样一副完美得体,端庄大方的笑,再也让人猜不出她心中所想。
裴嫊却被弘昌帝的龙爪骚扰的食不知味,如坐针毡。郑修仪今儿也来了,这两日也有人去给她道喜,裴嫊知道了便索性都合在一处,想着弘昌帝应是乐见同他的心上人同桌共饮的。
哪知弘昌帝完全不理会坐在他右手边的郑蕴秀,倒是不停的缠着坐在他左手边的自已。也不知是为了做足他宠爱自已的戏呢,还是说和郑蕴秀之间闹了些情人间的小别扭,故意和自己亲热做给郑蕴秀看,要惹得她妒从心头起。
裴嫊虽然厌恶男子,但于男女间的情事却也略知一二。她幼时与她嫡出的二哥关系极好,一日在她二哥的房中发现了几本《红绡记》、《无双传》等传奇话本故事。
当时虽然年纪小,却是看得如痴如醉,后来年岁大了,才知道这类话本全都是大毒草,害人不浅,从此再也不看。但是于男女间情窦初开那种微妙的别样心思却也是略知一二的。
此时见了弘昌帝和郑蕴秀二人的情状,便忍不住朝那个方向上猜想,越发觉得他二人都各自端着,不若前几次自然,多半是在怄气。
若是为了讨好弘昌帝计,她自是该充当和事佬,从中解劝一番。但是如今她已经因为郑蕴秀把自家姐妹得罪狠了,裴嬿一句贺喜的话都没说,裴婧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恭喜。至于今日这场酒宴,她虽然命云珍去请了二人,但是她们仍是一个都没有来。
还是太后说的对,郑蕴秀毕竟是个外人,并不姓裴,自已与她再怎么交好,也不及自家姐妹有着血缘上的联系,何苦为了她害自已难做呢?
更何况,凭什么她就要为着讨好弘昌帝去替他说和,自已在他这里受了一肚子的气,难得如今也有个人能给他气受,倒是替自已出了口气。
裴嫊这样想着,便不开口劝弘昌帝多照应些郑蕴秀,和郑蕴秀也并没有多说几句话。
德妃见她二人之间淡淡的,便觉得果如自己所料,这女人间哪有什么真正的情谊可言?无论是姐妹之亲,还是知音之谊,一到了这皇宠跟前,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只可惜这皇宠从来都是不长久的,什么都没有一个儿子来得可靠,那些害自已失去儿子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德妃看了一眼坐在弘昌帝身边,端然看着弘昌帝亲自给她夹菜的裴嫊,唇边依然挂着得体的微笑,一口饮尽了杯中的甘蔗浆。
裴嫊其实是一脸恐惧的看着弘昌帝给她夹的那一筷子鱼肉的。明明那鱼盘里还有一双公筷,为什么他偏要用自己的筷子夹了鱼肉放到她的十字团花纹银碗里。
一想到沾了他口水的筷子碰了这块鱼肉,而自已还一定得把这块鱼肉吃进嘴里,裴嫊的胃里就一阵抽搐。
弘昌帝还在一边催促着,“朕特意夹了这灵湖白鱼身上最鲜美的一块鱼肉,爱妃快尝尝看。”
在弘昌帝极为殷切、催促、威胁的眼神注视下,裴嫊颤颤巍巍地举起了银筷,可是却怎么也夹不上那块鱼肉,连围观的众人都替她心急。
弘昌帝笑道,“爱妃这么笨手笨脚的,是想让朕喂你吃吗?”说着便干脆利落的从裴嫊碗中夹起那块鱼肉就要往裴嫊口中送去。
正在这里,却听长喜快步上前,小声说了几句,弘昌帝一听,也顾不上再喂他的裴昭容吃鱼肉,放下筷子就起身走了。
众妃嫔脸上的神色便有些古怪起来,原来方才长喜说话的声音虽轻,但还是传到了不少人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