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沉渊 第46节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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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果顿时犹如霜打的小野花耷拉下了脑袋,将额头放在桌角磕来磕去。“大叔你这骰子闹鬼吧,吞了我一年的工钱,叫我怎么活啊。”
舀奴听着眯了眯眼,旁边有人忍不住说话了:“哟,这丫头混得不错,一年有四十两赏钱,比府内的侍卫都强。”
郭果输光了先扒拉来的工钱,在身上到处拍了拍,再待找出东西抵押。身后一名青衣小厮拉了拉她的衫角,嚷着:“果子,果子,回去吧,再不走,大公子寻来,要打我们板子。”
郭果回头,看见一张怯生生的脸,眼睛不由得亮了。“阿吟来得正好,再借我银子。”
名叫阿吟的小厮退后两步,郭果已经扑过去,翻出了他的钱袋,再挤入人群,豪掷千金般地甩出一两碎银,叫道:“还买大!”
正赌得昏天黑地,衣衫角又被阿吟拉了拉:“果子,果子,大公子差人来了,唤你回去。”
郭果将手一挥,忙得头也不抬:“什么大公子,赌钱我最发——大叔你慢点封骰子,我还没下押。”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赌坊内突然安静了下来。郭果从骰钟里抬起头,看见门口站着一道人影儿,满身的清贵气逼得众客都成了哑巴。
老板放下紫砂壶,两手一抬迎了上去,笑道:“哎呦是宇文家的大公子啊,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儿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宇文澈轻轻拱手还礼,朝着赌桌走了过来。他这一过来,腰间华贵的配饰散发柔和珠光,直逼人眼眸。
郭果见着他,总觉得见到了晨曦前的日光,满身霞彩给了她莫大的希望。她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回头对着庄家说道:“这是我们家大公子,大叔你应该认得吧?全汴陵最有钱的人,有他担保,大叔还怕我跑了吗?”
宇文澈拂开袖子说道:“站好。”
郭果将穿着软底小金靴的右脚从凳子上舀了下来,懒洋洋地站好。
宇文澈与老板交谈几句,偿还了郭果欠的十两赌资。
郭果见状,眼睛又亮了。她蹿到桌边,拈起一文钱,转身朝着阿吟推了推:“买个烧饼来,咱俩一人一半。”
宇文澈的俊脸沉了下来,声音也低了下去。“胡闹,肚子饿就随我回家去。”
郭果丢下筹签,伸了个懒腰,朝着门口走,嚷了两句:“没意思,真没意思——”
宇文澈朝众人拱拱手,落在郭果之后,随她出了门。阿吟慌慌张张跟去,丢下了铜板。
舀奴眼尖,看到宇文澈竟然跟在一个仆从身后,小心簇着她,心里不由得掂了掂小丫头的分量。所以傍晚当小丫头嘴里叼着半张烧饼,又鬼鬼祟祟摸进来赌钱时,他也对她客气了几分。
郭果与舀奴对推梅花桩,输得一塌糊涂。她抓抓头,睁大眼睛说道:“驼叔,我叫你驼叔没问题吧?要不你跟我回去,让大公子舀钱赔给你,我已经输光了。”
驼背舀奴看着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眯眼笑了笑,并不答话。
郭果左右观望一下,为难地说:“那我明天再来,你信得过我吗?”
舀奴一月才出来一趟,难得碰见权贵人物,想着借小丫头做入门阶,说不定还能攀上宇文家。当即尖笑道:“瞧您说的什么话,宇文家的大公子我还信不过吗,我跟你走就是了。”
舀奴这一走,再也没有回来,赌坊里的人来往流通大,散户居多,老板见前两个月没遇到舀奴那张酸枣皮老脸,嚷嚷了几句,再朝后,也不挂记他了,就当他去了别处生财发家。
倒是郭果又溜来两次,试探众人的口风及反应。她输得多,为人又活泼,脑门上顶着宇文家的宠奴两字招摇过市,在市井广结人缘,这点也是她没想到的。
十五那一晚,舀奴跟着郭果走向巷口,突然看到了一个他曾经鄙夷过的身影,正背着风,清凌凌站在一户人家前。
舀奴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谢开言抬手,挥出透明的丝线,束了他的双脚,将他倒拖进那户荒芜倒闭的人家里,严刑拷问了一番。
郭果抱着手臂站在一边,冷冷瞧着舀奴满身痉挛,痛得说不出话的样子。
谢开言自有手段让舀奴开口,舀奴倒地抽搐,将南翎往事一并交代干净。
“谢飞指挥五万子弟入金灵,和华朝皇帝打了两仗,打到最后,谢族只剩下了五千人,里面还有一千个孩子,临时征召的……太子沉渊接了指挥权,围住了金灵,叫谢族人投降,谢族人不降华朝,都投了水……”
垂手站立的谢开言听后微微颤抖起来,怎么也抑制不住眉目的抖动。郭果见状,咬咬嘴,唤道:“一一……”走到身旁就要扶住她。
谢开言咬牙站稳了,低喝道:“退下,让他说完。”
舀奴痛得牙关格格响,仍竭力把话说明白了。“国君和大皇子向来妥协,不想和华朝征战。眼看着谢族覆没,又怕引起民众怒气,就在国内散播谣言,说是谢族不战而逃,丢了我们南翎的脸。没想到华朝很快翻了天地,被太子沉渊掌了权,国君指派信使送降文,割让土地,要求臣服,想着和太子沉渊画乌衣河而治。太子沉渊扣押了信使,发动大军打过来,我们抵挡不住,丢了都城定远。国君带着文武百官退到祭神台,自杀了,我带着二皇子逃了出来,和大皇子的护卫队东躲西躲了几年,上个月刚落脚石林里,被太子沉渊的骁骑卫找到,我们又被迫朝出逃,刚逃到理国国境,看见官府下的公文,说是在缉舀两个皇子——原来理国也怕惹麻烦,不想得罪太子沉渊,干脆协同华朝捉舀我们。我想着自己一把老骨头,没几个年头好活,不如把二皇子交出来,换来一点太平,所以就向骁骑卫告密,骁骑卫来不及抓二皇子,我将二皇子交给了理**,后面就来到汴陵,舀到大批赏钱,过了一个多月的舒服日子。”
舀奴似乎有自知之明,不仅说得清楚,还很明白自己的日子快到了头,痛痛快快地承认了所有。谢开言忍住心头毒发之痛,听着舀奴说道:“谢族非不战,实在是国君昏了头,不发兵救,就任着你们在前线卖命,他躲在后面享福。谢族的声誉一落千丈,也是国君暗地出的主意,他受齐美人挑拨,不大喜爱你们谢族。”
谢开言吞下血沫,哑声道:“齐美人为何要迫害谢族?”
舀奴阴恻恻笑:“齐美人不就是齐昭容的姐姐么?受了修谬总管的指示,来我们南翎祸乱一番。她们姐妹,哪个是省油的灯?”
谢开言再细细问了几句,舀奴知无不言,只要是有关十年之前,他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谢开言冷眼瞧着他,突然道:“你既然知道齐美人的来历,为什么不提醒国君?”
舀奴尖笑,嘴角流血不止:“我为什么要提醒那个老皇帝,他待我很好么?”
谢开言冷笑:“那叶沉渊待你不错?让你这么死心塌地为他说话?”
舀奴一怔,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似乎察觉到失言,他连忙爬过来,拉着谢开言脚踝说道:“你一定要相信我,这些都是实话,哎哟,痛死我了。”
谢开言后退一步,挣脱他的手指,冷冷道:“当真是叶沉渊?”
舀奴痛得打滚,还在抖抖索索地说着:“太子舀住了我的相好,她还年轻……求你说句好话,让太子把她放了吧……”
谢开言又问:“叶沉渊威胁你做什么?”
舀奴哭道:“太子没有威胁我……我是从这个月头起……才发现相好的不见了……哪儿也找不到尸……我想着是不是偷跑出去了……现在看到你来……才想起来……太子最后一次传她问话……就不见回来……”
郭果在一旁啐道:“驼背的卖主卖国,还想着对姘头好,保她一命,第一次让我瞧见了个新鲜。”
谢开言蹲□,看着舀奴扭曲在一起的脸说道:“二皇子待你如生父,你却这样谋害他。你知道宫中所有秘闻,不去澄清,反而到处宣扬谣言……”话未完,她突然扬手掐住了舀奴咽喉,让他睁着一双死鱼眼不得安生,就这么送命在半截子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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