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恶犬与美男 (第2/2页)
也许本来有人如麻秀才一般隐晦地提点过辛豫,可谁会想到天下竟真有人对洛小引名扬四海八荒威震天下男人的光辉事迹毫不知情?辛豫没听明白,照旧摆摊,旁人见他如此作为,也许是存了攀高枝当上门男妾的打算,更没人同他直说了。
洛小引捏着辛豫一张脸左瞧瞧右看看,目光打量猪肉肥瘦似的漫不经心。
“嗯……杏核眼,男人里边不多。”
“鼻梁虽然挺,但鼻尖的形状不够精致,也很一般。”
洛小引身后黑压压一群家将默然矗立,听着自家小姐对民选探花郎一番挑挑拣拣品头论足,眼瞅着辛豫不知是羞是愤,一张白净俊脸憋成了猪肝色,双眼怒火简直要熊熊喷出,一副随时都会咬死洛小引而后咬舌自尽以保节操的模样。
“唔,下巴倒是还可以,勉强能入眼,脸蛋也很滑嘛。”洛小引摸了把他的脸,“要是把你的眉修细些,再遮住下半张脸,别人会不会以为你是女儿身啊?”
辛豫看上去快要气绝身亡了。
他抬手哆嗦着直指洛小引鼻子:“你……你……”
洛小引轻佻地一勾他下巴:“我什么呀?小相公?”
辛豫:“不知羞耻!欺人太甚!”
洛小引麻木地看他一眼,掏了掏耳朵:“我耳朵听得都起茧了,有新词儿听听吗?你爹娘难道是两个软柿子,怎么骂人都没教过你?”
好好一个姑娘就是长了张嘴,辛豫听她不敬,猛一偏头甩开洛小引的手,拖着伤腿一跃而起:“谁准你说我娘!”
洛小引闪身避过,身上华服绣的金线暗纹闪过一道流光,她歪歪头,奇道:“我还说你爹了呢,怎么着,你没爹啊?”
辛豫一张漂亮的脸血色褪尽,瞬间由面红耳赤变得煞白,嘴唇哆嗦了几下,紧紧抿起。
他确实没爹,娘一个人把他带大,从小受尽别人白眼,他也因此性子内敛,不爱与人结交。
看到辛豫这个反应,洛小引也意识到自己狠狠戳了人家痛处,眼神微不可查地流露出一丝懊悔歉疚,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几乎忍不住想当场道歉。
果然是假的装久了也难免变成真的,口不择言尽拣能侮辱对方的难听话说,久而久之,刺痛别人就像吃饭喝水一样顺理成章。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洛小引仿佛看到她唇枪舌剑戳在一道道辛豫心上,窟窿黑洞洞的,以后即使长好了,也会留下疤。
她明明不想这样的。
洛小引心里郁结交加,但那抹自责的神情转瞬即逝,没留下半分痕迹,面对着她的辛豫根本没捕捉到,她身后的一群家将反而有所察觉。
家将们看着洛小引长大,深谙二小姐性情,此刻看她一时无话,便知她又默默在自责,他们心里也跟着不是滋味。
洛小引咬了咬嘴唇,转过身不再看辛豫。
在窗缝屋顶小心翼翼窥探的一双双眼里,她趾高气昂,恃强凌弱。落在家将们眼里,这却是她罪恶感爆棚以至于快装不下去时,调整自己惯用的法子——只有避开不看那些被她欺辱到惊怒或怨恨的脸,洛小引才能继续维持着一副恶犬面具不破功。
唉,做人,真的好难。
“胆小如鼠,就剩这张脸出来招摇勾引,还想攀侯门贵女的高枝?”洛小引挥了挥手,示意家将上前,“跟我回府,你这等粗陋货色还是调教些时日才好,免得姐姐们见了伤眼。”
两个家将从命,拿布团塞了辛豫的嘴,一左一右架起他单薄的身板。辛豫如何拼命挣扎都挣不脱两只无情铁手,家将被他闹得烦了,干脆五花大绑了事。
探花郎眼看就要葬送在恶犬后院沦落为一介男宠,步辇上两个男子丧气地垂下了头,围观群众有的为之扼腕叹息,有的为之默默垂泪,只恨苍天无眼,不能一道惊雷带走洛二。
洛小引款款回到步辇上,看了眼被绑成大闸蟹的辛豫,道:“带走。”
上方忽有一人朗声道:“洛二小姐,请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男子嗓音温润和缓,闻之如春风拂面,清月入怀。
辛豫被洛小引嬉笑怒骂一通吠搅得昏涨烧坏的脑子如听仙乐耳暂明,不由得也抬头去寻那人身影。
几乎可以想见,那必定是个金相玉质的贵公子。
洛小引听到这声音,娟秀的眉头立时一皱,如大事不妙便有所预感般,额头条件反射地隐隐作痛。
她一边头疼,一边掀起车帘查看,满头问号地望向高处一座镂空临街的雅阁。
雅阁三面青竹围帘缓缓卷起,一阵书纸特有的墨香悠悠四散。一个靛蓝长袍的少年踏着这股幽谧香风出现于楼阁之上,夕阳斜来一抹疏淡金光照亮他的眉目,愈发玉冠皎皎,清贵无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