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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着满车歌哟……
马车沿着乡村土路载着我们穿过一片青纱帐,很快就到了老舅的家——胡家店,我们从车上下来后,车老板同老舅打了个招呼就将车赶走了,望着远去的马车和扬起的尘雾,我的心还沉浸在那首小调里,我的耳畔还回响着那悦耳的叮铃铃当啷啷的车铃声,那小调那车铃声分明有那么一股黑土地的味道。
胡家店,是一个村庄的名字,同时也是一个生产小队,老舅的家就在这里,在东北,很多的村不叫村,而是叫“屯”,老舅平时上工是到南面那个屯的大队部,他是大队的会计兼拖拉机手,大小也算个村干部吧。老舅把我们领进院子就扯开了他的大嗓门喊道:“妈、候树文,我姐和姐夫回来啦!”只见一个头上扎着发髻、穿着藏青色衣裤的老人,快速移动着显然缠裹过的小脚向我们走来,旁边一个中年妇女半掺半挎地挽着老人的胳膊,母亲见状一边喊道:“妈……”一边飞奔几步,一下就把老人拥进了怀里,我知道,这位老人就是我的外婆,旁边那位妇女就是候树文,我的舅妈了。在东北通常称外婆为“姥姥”,称舅妈为“舅们”。母亲的眼里流着泪,嘴里说了些我也没听清的话,见此情景我不禁感慨,这么多年来,母亲在我们面前从来都是刚强的,从来都是不怕苦的,更是不怕困难的,从来没有因为生活的艰辛而流过泪,但在她自己的母亲面前,她像个孩子,事实也是个孩子,同样也需要母爱。因此,我更理解我的母亲也更爱我的母亲了。我们家姐弟兄妹六人,从小都没有感受也过祖辈的关爱,没有见过爷爷奶奶,也没有见过姥姥姥爷,望着面容慈祥的姥姥,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种亲近感。
在大家都进屋的时候,我没有跟着进去,而是在外边仔细端详这个院子和老舅的家。老舅的家是一所坐北朝南的土房,所谓的土房就是用土坯修建起来的,和旁边的其他人家基本上是一样的,这是一幢起脊的土房,房顶上苫着麦草,墙面的黄泥中混杂着一小节一小节的麦草,这些麦草大概是为了防止墙面龟裂吧。房屋的正面东侧是扇破旧的木门和一小扇窗,在西侧有二扇大的窗,这两扇大的窗户,中间只有一块玻璃,四周是糊着白窗纸,有的地方的窗纸都已破了,让我感到奇特的是,在房屋的西头,与山墙相隔一米多的地方,耸立着一个高过房顶的圆锥台形的土柱子,这是个什么东西呢?再看看别人家,也是这样,每家都有一个这样的建筑,有机会我一定问问老舅,这个建筑是干什么用的。看过房屋之后,又看眼前的院子,这院子呈长方形,院子的四周是用土坯砌成的一人来高的院墙,墙上还插着编织成网状的树枝,以增加墙的高度,大概是为了防止家禽跳进来叨食园子里的蔬菜吧,院子的中间是过道,过道两边是两块很大的菜地,被用高粱秆编成的帐子围着,里面种植着茄子、辣椒、黄瓜、豆角等一些蔬菜。在房屋的西侧还有一间小房子,这应该是间仓库吧。在仓库和正房中间的空地上,我又发现了一个新奇的东西,这是一口大缸,缸的开口上,盖着一块四个角系着螺丝母的白布,掀开白布的一角一看,原来里面是一大缸酱,俯下身子一闻,啊,真香啊。以前哪里闻过这么香的酱啊,更别说吃过了,在湘潭时,母亲总说龙潭牌酱油好吃,所以我们家总是吃酱油,没有吃过酱,过了很多年,我才知道,其实酱油就是从大酱中提取出来的,没有提取过酱油的大酱当然会很香。再往东侧一看,院墙边还有一个猪圈,圈里有一大一小两头猪,哼哧哼哧地在睡觉,猪圈旁边还有狗窝、鸡窝和鸭窝,院子里有十几只鸡在悠闲地觅食。接着我又转到房后看看,这房后是别样的天地,俨然是一个小植物园。房后的园子比房前园子略小一点,靠墙一圈种的是向日葵,菜地的中间种了两棵沙果树和一棵酸丁子树,青绿色的沙果已经挂满了枝头,地里有西红柿、南瓜、西葫芦,还有几颗我后来才知道名字的野果,一个叫姑娘(读三声),一个叫天天,天天就是一种有点像蓝梅一样的野果,秋天这个果实成熟的时候,呈蓝色,像小一点的珍珠那么大,咬在嘴里又香又甜,还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植物。
把这前后院看过一遍后,心里在想,生活在城里,虽然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花天酒地,华灯璀璨,但总还是没有乡村生活的宁静、自然好,鸡栖于桀,羊牛下括,夕阳远山,炊烟袅袅,像中国山水画一样的境界,很多人拼搏一生不就是追求这样的田园生活吗。由此更平添了我对东北农村的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