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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南枝 第37节 (第2/2页)

“我觉得若是女子本该如此,那便从娘胎里出来,便都是一双小脚……可既生下来如男子一般,凭什么强迫女子后天吃这许多苦缠足?孝经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怎么到女子这里便不通了呢?”

沈若筠说着,还是觉得违和:“既她们年轻时也不裹足,作何又要逼着小辈如此行事呢?”

陆蕴没回答,自去后一排书架的犄角旮旯,翻找出本《随园诗话》,翻开一篇递给沈若筠看。

沈若筠接过一看,此篇讲了个小故事,写一男子买妾,嫌李女未缠足。媒妪道,女子会诗。男子欲戏之,以《弓鞋》命题。李女即书云:“三寸弓鞋自古无,观音大士赤双趺。不知裹足从何起,起自人间贱丈夫!”这里是袁枚《随园诗话》。故事是卷四中记的,原文:杭州赵钧台买妾苏州。有李姓女,貌佳而足欠裹。赵曰:“似此风姿,可惜土重。”土重者,杭州谚语:脚大也。媒妪曰:“李女能诗,可以面试。”赵欲戏之,即以《弓鞋》命题。女即书云:“三寸弓鞋自古无,观音大士赤双趺。不知裹足从何起,起自人间贱丈夫!”赵悚然而退。

“妙极。”沈若筠哈哈大笑,缠足一事,可不正是起自人间贱丈夫么?

陆蕴道:“分析事物要看主次矛盾,不能不管主要原因,就去责备那些缠了足的作何要自轻自贱,为人附庸。”

沈若筠深以为是,想来周老夫人虽是好的,但她儿子读书读傻了,她又能如何。

两人说了会话,就见林君来找,说是周家送了礼来,问可是要收。沈若筠与陆蕴对视一眼,陆蕴问林君:“来送礼的是谁?”

“是周二郎身边的人。”

陆蕴明白了:“那收了吧,送明玕院去,这是贺二小姐及笄的。”

沈若筠没想到这还有自己事,结巴道:“你怎知是送给我的?”

“周沉此人,心机较深,但处事还算得体。你与他成亲,即便是假的,面上功夫也会做足。”陆蕴道,“今日又是他祖母来与你作及笄的正宾,他少不得送些礼物来。”

沈若筠回自己院子,便见一个精致的朱红色漆木盒子摆在条案上,几个丫头都好奇周家二郎送了什么。见她回来,都催她打开。沈若筠开了盒子,见里面放着一整套金镶玉头面,冠还罢了,只两只竹节状通体生翠的簪还难得。

几个丫头都赞他用心,独沈若筠觉得无甚意思,看多了还十分不自在。周沉这么认真做什么?他若要做一个好丈夫,自己也要做个好妻子吗?

沈若筠叫早园收了,在院子里绕了两圈又茫然四顾。

她大概是全汴京最怕行及笄礼的人了……再有六日,便真要嫁他了。

第三十六章 成亲

六月初六,是礼部为这桩天子保媒的婚事择选的好日子。濮王妃林氏奉太后懿旨,发嫁已故归德将军次女沈氏若筠。

濮王妃已嫁过赵香巧,很有经验。她自六月初便从濮王府带了许多下人来操持沈若筠亲事,事事亲问,颇有嫁自己女儿的架势。

沈若筠与她行叩拜大礼,濮王妃在上首受了,又与她添妆了两套头面。

六月初五,铺嫁妆安床。在敲锣打鼓声中,一抬抬的嫁妆从沈家抬了出来,远远望去就宛如一条金线满绣的蜿蜒红绸。

周府四面门庭洞开,府内装饰一新,沈若筠的嫁妆送到了周家长房周沉住的嘉懿院,嘉懿院正房是三正两耳,宽敞的院子里摆满了沈若筠的嫁妆。

濮王府跟去丫鬟们训练有素,打开了箱盖,捧出托盘,逐一打开,将陪嫁的嫁妆晒了满院子。

六月初六,大吉,宜嫁娶。

午后,沈若筠沐浴换衣前,先去了沈家祠堂,拜祭先祖,告别家庙。想到祖母,口中念着的祝祷之词便有些难续。

她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希望沈家祖宗保佑,保佑祖母长姐在冀北诸事平安顺遂,保佑她以后可以顺利离开汴京。

走出家祠,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掉。她今日要嫁人了,可祖母生病不得归,长姐归不得……就连齐婆婆,也因为自身寡妇丧子,不肯见她。

沈若筠擦擦眼泪,还是想见一见齐婆婆。她跑到明玕院后院,见陆蕴也在这里,似是知道她会来。

他今日穿了件松茶色的锦袍,负手而立。阿砚在他身侧,嘎嘎叫着。

两人默默对视片刻,肥头胖脑的阿砚又叫了两声。

“这肥鹅就先不要带去周家了,放明玕院里吧,也热闹些。”

“好。”沈若筠点头,她也没想将阿砚带走。

“刚刚有将婚事告知双亲么?”

“说了。”沈若筠点点头,眼圈红了,“只是我觉得……他们应该早投胎往生了。”

两人一鹅一道去齐婆婆住的屋子,齐婆婆怕她来,在屋里锁了门,流了许多泪却不肯开门见她,只一句句地讲着吉祥话。沈若筠想起小时候,祖母离开的那段日子,怕她晚上思念家人,齐婆婆就一晚晚地守在她床边。

沈若筠在屋外也哭成个泪人,齐婆婆忙叫她不要挂念自己。

可沈若筠舍不得的,又何止一个齐婆婆?沈家的一砖一瓦,她都极为留恋。

“哭什么。”陆蕴想笑她,眼里却也有水光,“还可回来的。”

沈若筠想把不舍的情绪咽下去,眼眶里的酸意却怎么也止不住。

“怎么越说还越厉害了……”陆蕴拿帕子小心替她擦了。

沈若筠幼时比旁人家的小娘子淘气许多,进宫前都不晓得她怕什么。抓大黑鲤掉过水缸,爬树掏过鸟窝,在花园捉小螳蜋……总蹭得脏兮兮的。陆蕴那时候笑自己,真跟她爹似的,去寻她还得带块口水巾呢。

他想到此,又不忍见她如斯难过,安慰道:“不会有事的……横竖还有我呢。”

沈若筠靠着他哭了会,又在齐婆婆的屋外磕了个头,方听了陆蕴劝回到前院。一回去便被几个丫头拉去沐浴,反复地搓洗。沐浴完毕,濮王妃请的全福夫人便要给她开面,这位欧阳夫人,也是之前给赵香巧成婚时请过的。欧阳夫人笑呵呵地拿了五彩丝线,上下飞快抽拉替她绞面。

沈若筠脸上汗毛极淡,绞完后泛着粉,欧阳夫人又拿了剥了壳的鸡蛋小心地滚了两圈,才开始上妆。

因是新嫁娘,妆容比之平时要浓重不少,欧阳夫人给她描了三白,画了檀晕。赵玉屏在一旁见沈若筠的额头、鼻尖与下巴都涂得白白的,分外滑稽,忍不住哈哈大笑……濮王妃差点将她撵出去。

等妆上好了,欧阳夫人取过一把新梳子,替沈若筠梳头,缓慢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沈若筠第一次梳作了妇人的发髻,头戴重冠,手持却扇。她对着铜镜看了看,只觉得铜镜里的人显得陌生,反正不像是她。

濮王妃见她面露怯色,安慰道:“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嫁到周家后要上敬公婆,下睦姑嫂……定会夫妻恩爱,百年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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