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出行 (第2/2页)
三人加上一个拖油瓶,走了一天,白天饿了便吃随身携带的干粮,渴了,总会找到水源,走走停停,倒也不慢,只是这个方向似乎荒无人烟,没有什么村落。
二十里地不远,一天的脚力不在话下。
走到大概十五里地的时候,总算看到了人烟。
那是一个老汉,带个草帽,满脸沟壑纵横,努着嘴,脚步交错,挑着两捆麦秆从路边走过,扁担落在肩膀上嘎吱作响,老汉随着这嘎吱声,走起路也很有节奏,一起一落,似乎是某种省力的技巧。
但从脸上忍耐的表情和微微发抖的双腿来看,这老汉着实很吃力。
白陌良等人走到这时,那老汉朝他们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但不知道是不是眼神飘忽,没看到地上的那颗石子,竟一下子栽倒了下去。
白陌良将竹匣放在地上,赶紧前去将老汉扶起来。
那老汉喘着粗气,浑浊的双眼没什么神采,被白陌良搀扶起来后,既不道谢也不言语,将白陌良晾在原地,默默把扁担重新放在肩头,正要担着走,可方才摔的那一跤似乎让他元气大伤,刚走两步,便摇摇欲坠,一股脑又跌在了地上。
于是无良道人又上前将老汉扶起。
老秀才摇了摇头,这老汉看样子比他还要年迈,双腿如竹竿似的,风一吹,衣裤摇动,宽松极了,可见其身上根本没有几两肉。
“乡党,你家在何处,可要我们送你一程?”老秀才凑了上来。
也许是看到老秀才年龄与他相仿,那老汉愣了半天,才将浑浊的眼珠挪到另一个方向,那里有一座破旧的房子,房顶茅草铺成,薄薄一层,上面似乎经久没有更换,已出现了发霉的痕迹,有些地方甚至破了一个洞,可见根本无法遮风挡雨。
老秀才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百姓俱欢颜?”
白陌良将扁担落在自己肩膀上,将麦秆帮忙运回了老汉的家中。
陆挽溪则给了准备越狱的李琢玉一个脑瓜崩,双手抱起竹匣,跟了上去。
老汉可谓家徒四壁,寒酸的房间里布置着一张破床,上面躺着一位老妪,大概是老汉的妻子,但似乎身着重病,脸上苍白,看到家里来了客人,也不起身,嘴角蠕动了片刻,还是没说出什么话。
“乡党,你可有子女?”
老秀才问话时,那老汉也蠕动了嘴,但还是什么话也没说,白陌良从行囊里拿出了几颗丹药,放在老汉灶前破碗中,转身离开了。
“啧啧,还真是散财童子啊!呐,拿着!”陆挽溪将竹匣塞进白陌良怀里,“无良道人,想必你已看出,这两人日薄西山,大限将至,你这丹药炼制不易,当真要暴殄天物,让他们多活十天半个月?要知道,时机一到,这对老夫妻还是难逃一死。”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小道总不能无动于衷吧?”
白陌良将竹匣背在身后,准备上路。
“啊呃……”
那老汉喊叫了出来,追上他们,手中拿着破碗,将那丹药又还了回来,不容分说递到白陌良怀中,用枯老的手指了指丹药,然后啊哦了一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要。
原来这老人家是个哑巴。
“老人家,收下吧,这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白陌良又将破碗递了回去,来回推攘了几次,那老汉才收下这丹药,站在原地看三人离开。
过了一会,三人还没走远,这老汉不知怎么,面露焦急,又啊哦了起来,缓慢走到白陌良跟前,指着前方,手舞足蹈表示了半天,但白陌良还是没能理解他的含义,左右看去,陆挽溪和老秀才也是摇头。
正要继续上路。
这老汉不依不饶拦在三人面前,不让其前行。
老秀才略一思索,从行李中拿出了纸笔,他也不确定这个庄稼汉是不是会写字,谁知老汉却接过纸张,找了处平坦的石头,-左手扶着右手的袖子,有模有样地在白纸上写了起来。
片刻,白纸上铺满了黑字。
上面赫然是无可挑剔的正楷,一笔一捺规规矩矩,勾勒出了老汉自己的身世。
原来这老汉年轻时是一学堂的教书先生,早些年这里出现了战乱,百姓遭到无妄之灾,死的死,迁的迁,但老汉不忍乡土,留在了这里,晚年得女,生的如花似玉,谁知前几年被山中悍匪抢了去,至今杳无音讯,这老汉失意寥落,老伴也罹患重疾,顿觉此生无望,在此度过余年。
老汉说前面林子凶险异常,悍匪就藏在那里,让三人莫要前往,以免白白葬送了性命,以往有行人不听劝,去了那林子便再也没回来。
看完这纸上的黑字,白陌良望向老秀才,老秀才则望向那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树林,眼里出现了怒气,他问了句:“若有强匪歹徒,以道长的法力,可否一力降十会?”
“小道还算有些道行,应对乡间悍匪应当没问题……老先生不怕殃及自身?”白陌良反问。
“若能替此地除去一个祸患,死又何妨?”老秀才确认白陌良可以应对悍匪,便转过头来看着老汉,将纸笔又递了过去,问道:“不知你女儿姓甚名谁,我们去替你寻来!”
那老汉焦急地摇了摇头,似乎不愿意让三人前去冒险,可看到老秀才坚定的眼神,他犹豫了半天,还是伸出颤颤巍巍的手,刚落完笔,老汉哇一声就哭了出来,眼角垂泪,墨色晕染,众人往白纸上看去,字迹依可辨认,上面赫然写着:
“阿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