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真假神女二十六 (第2/2页)
闻人辞暴怒不已,面上忽而浮现一道道魔纹,竟快不能克制身上的力量。
修真界既敢糊弄他,便不怪他血洗修真界!
然而,刚要收走薛若君的命,誓约却约束他,当初他与修真界签订的约定里,他不能杀死神女。
也就是说,天道认可薛若君神女的身份。
闻人辞不信。
他双眸赤红,提着薛若君,走回依然欢庆的大殿上,把人丢在修真界使团面前,质问:“她是神女?”
使团亦惊惧于闻人辞的失控,连忙称是,他们的神情毫不作伪。
闻人辞胸口起伏,难掩杀气,却也杀不了他们,誓言在阻拦他。
他无法毁约。
他被骗了,只有他以为她是神女。
原来唯一知道真相的陆恒,已然远去,宁姝身上,也不再有神女之力,而整个修真界修士的意识里,都认为薛若君是神女,那么,天道誓言的判定,假神女也成真神女。
修真界没有违约。
神女,闻人辞冷笑,什么神女,她这个骗子,彻头彻尾的骗子!
可是他被骗了啊。
闻人辞死死咬着牙根,头痛欲裂。
接踵而至的,是一种心口发麻的奇怪的感觉,只要一想到,她没用真实身份对他,他就呼吸窒住,有点喘不过气,因为,就如她所说的,她不曾爱过他。
也不曾有那么片刻,把心放在他身上。
从来,只有他一厢情愿。
从来如此。
闻人辞拖着步伐,他走在殿宇内,忽的回头,看着满目喜庆的红,它们是一场笑话,烈得似火,烧进他的眼底、心底,将什么东西变成灰烬,永远沉寂。
他眼底露出孩童般的茫然。
可是,就连他的魂魄都会背叛他,他又要怎么样,才能让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所谓爱,到底是什么东西,要怎么样,他才能得到一个人的爱呢?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这些问题。
闻人辞突然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穿透大殿回廊,欢愉至极的喜悦,隐藏着大片大片空虚与迷惘。
他突然有点难过,为什么他不是司渡呢?她那么喜欢司渡啊,可司渡只是他的一魂一魄。
笑着笑着,闻人辞唇畔滑下血液,一滴两滴,落在他大红的衣袍处,晕染开来,和喜服融为一体。
他也,想要被她爱着。
“叮,【神女大作战】提醒玩家:第二阶段任务目标【感化魔尊】【拯救修真界】 60!恭喜玩家圆满完成本次s级隐藏支线的所有任务!”
“作为本世界第一个触发s级隐藏支线,第一个完成该支线的玩家,将会有大量大量丰厚的奖励,等待玩家!”
“请进入游戏完结结算……”
“结算失败,请玩家确定该副本中没有道具正在运行!”
一连串的游戏信息,由系统整理发送。
老实说,系统自己麻了,本来以为宁姝还要去找闻人辞的,结果整个任务,啪的一下,完成了。
它不理解,它还是太年轻了。
在白穆的引荐信下,宁姝通过传送阵,来到低于修真界维度的世界,凡人界。
因司渡太大只,出于各种考虑,宁姝只能带他风餐露宿,凡人界之大,她相信,一定能寻找到合适的身体。
他们路过一棵高高的果树,宁姝渴了,爬上去摘果子。
她现在用不了灵力,身体素质倒是依然很好,动作很灵活,大兔兔司渡就站在树下,张开大手掌,接果子。
宁姝摘下一个,丢下去:“还有这个!”
司渡挪动,长长的耳朵晃来晃去。
为摘远处的果子,她踮着脚尖,却不想脚下一滑,一下从高树上摔下来!兔兔立刻冲过去抱她,只是,他力气太大,虽抱住宁姝,却一气儿撞飞三棵果树,摔到泥潭。
兔毛立即黏糊成一团,脏兮兮的,大兔兔低头看身体,小模样有点可怜。
宁姝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她拉起兔子,到一条清澈的河流里,让兔子下去洗澡,自己挽着袖子,帮他搓澡,一边说:“你是不是傻的,我又不是没半点功夫在身,不会出事的。”
兔兔垂耳,有点丧。
他把身体弄脏了。
宁姝察觉到,便跳下河流,拽着肥肥的兔兔耳朵:“干嘛不开心,脏了就脏了呗,有我给你刷,还不开心呢?”
阳光下,她笑得很快活,眉宇一片烂漫,清澈的溪水,让本来有点宽松的衣服,贴紧她的肌肤,露出她起伏胸线以及那细细的腰肢。
司渡连忙抬起头。
宁姝以为他让她刷下巴的毛,便用手捧着水,轻轻撩着。
抱住他给他刷毛,揉着兔毛的手很是温柔,司渡挣扎不得,只能望天,兔耳朵忽的一抽,又一抽的。
夜里,宁姝窝在兔兔肚子上睡觉。
司渡轻轻抱着她,他抬头看天,有一颗流星如荧火坠落,倏地划亮兔子两个大大的眼睛。
他突然发现,活着,原来是这么好的感觉。
春天,宁姝经常带着司渡爬到山顶,晒兔毛,然后让司渡出动,搞点鹿肉来吃;秋天,他们走在收获的庄稼地里,偷挖地瓜。
也有时候会出事,比如因为烤地瓜,烤到兔毛。
宁姝:“哇啊啊啊!”她手忙脚乱给司渡灭火,这点动静,叫附近的农民发现,农民喊:“偷瓜小贼别跑!”
司渡反应极快,他将宁姝抱在肚子前,几步就跑远。
农民手里拿着镐子,逐渐停下追逐的步伐,因为看着巨大兔子甩耳朵逃跑的模样,他顿时怀疑,其实该逃跑的,应该是他自己吧!
这是什么怪物啊!
心有余悸回到地瓜田,农民还发现,地上放了个灵石,是真的灵石!农民又觉得,这种怪物多来几遍就好了。
后来,游荡着游荡着,他们终于遇到一具和司渡很合适的身体。
那是个因饥荒死亡的小孩子,他才三岁,死之前,手里紧紧攥着宁姝给他的糖果,眼里充满渴望。
他还没未来得及尝试,甜是什么滋味。
想要平和接管身体,必定要完成身体主人的愿望,宁姝他们没能来得及,便也作罢。
他们不会强行夺舍他的身体。
埋葬孩子,他们企图帮那个闹饥荒的镇子,可是人太多,他们不可能帮得完,无力地看到大批大批的人死去。
离开时,下大雪了,宁姝冷得直打哆嗦,司渡身上有毛发,也不能御寒。
却看司渡伸手到后背摸了摸,随后,他的肚子被打开,里面有能缩进一人的空间。
本来是武器的地方,成为宁姝避风港湾。
兔子窝在树下,听雪落,突然,他感觉到身体里,传来轻轻的哼唱声。
宁姝蜷缩在他身体里。
她声音有点沙哑,一遍遍地哼唱着一首轻缓的安眠曲。
到第三遍时,外头传来打节拍的声音,原来是,兔兔用自己的大手掌,跟着宁姝的哼唱,拍在自己肚皮上。
宁姝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她抹抹眼泪。
再后来有一天,宁姝带着司渡,途径某个国家皇城边缘外时,遇到凶悍的歹徒,他是连环作案的凶杀犯,此时被通缉。
司渡拦住他。
歹徒见多识广,认为兔子里面该是个人,用刀插进司渡身体里,接连几下,却被一股力道往后一拽。
那是一个姿容甚为漂亮的女子,甚至让歹徒微微一愣,便听她冷笑,将他猛地掼到地上,踩着他的脑袋,质问:“你敢捅他,嗯?”
歹徒被女子狠狠暴打一顿。
而那么大只兔兔,便束手束脚,被她护在身后。
歹徒被宁姝打得痛得不得了,想换个打法,朝司渡喊:“你算什么东西,被女人保护在身后!有本事换你来!”
司渡:“……”他叫我打他。
宁姝撤到一旁,点点头,便看兔子兔有点不好意思,他抓抓耳朵,还是伸出手,很轻地一推。
歹徒在地上滚了五六七八圈,撞到墙角,彻底昏迷。
司渡:“……”还是太用力了。
抓到歹徒,宁姝本想偷偷离去,到底司渡太惹眼,被皇帝发现了。
他们被请去皇宫。
来到古代有幸皇宫一日游,宁姝很稀奇,而且这个国家,从他们游历过程来看,确实还算不错,百姓安居乐业,至少,没有出现冻死饿死的情况。
皇帝性子甚好,乐呵呵的,甚至主动摸了把兔子:“里面真的是个人?”
宁姝:“对,他有点害羞,所以把自己包裹起来了。”
门外,皇子皇女们最小的五岁,最大的十一岁,他们顾不得礼数,偷偷趴在门缝瞧着,皇帝正要呵斥,宁姝忽的说:“你们想摸摸司渡兔子吗?”
几个孩子目光晶亮盯着父皇。
皇帝无奈一笑,对他们点头,他们撒欢跑进来,围绕司渡,抱住他,爬到他身上,也很小心地脱下鞋子,不弄脏兔毛。
司渡身上顿时挂满孩子,他有点窘迫,害怕小孩跌倒,一动不敢动。
宁姝哈哈大笑。
临走之时,这个国家的国师,找到宁姝,国师郑重一拜,原来他曾去过修真界,只是到底无缘,便回到凡人界,他一眼看出,兔子并不是里面有个人,而是有个魂。
宁姝简单解释了一下,她需要一个身体。
国师问宁姝:“不知道友可曾听闻,有一道人,他四处游历,为凡人化解疾苦?我想,找他问司渡道友的身体,必定不是问题。”
宁姝很惊喜:“那就麻烦你了!我能见见他吗?”
国师看宁姝年岁正好,怕宁姝对那道友产生情愫,别说,那道友真是走到哪,都有女子喜欢,还有一国公主为了他,剃发为尼呢。
国师委婉:“我可以带你见他,那道友性子很好,只是,他手腕上绑着半条残破的洒金披帛,披帛很漂亮,那道友有点故事,不怎么爱与年轻女子有联系。”
闻弦歌知雅意,宁姝说:“没事,我便不见他,拜托您联系,我必重谢。”
她本没有多大希望,都这么多年,但没想到放平心态,却有意外收获。
国师说,那道友给了线索。
那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他重病多年,如今已到濒死之际,唯一的愿望,就是有人能接替他的身躯,代替他活下去。
这是九年来,宁姝第一次找到这么合适的身体。
司渡终于离开毛茸茸的兔子。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点不习惯视野的变化,走路时也因为太用力,差点脚绊脚摔跤,宁姝就在他面前,缓力牵起他,她问:“司渡?”
司渡眼瞳乌黑,定定地看着她。
随后,他用力抱住宁姝。
十三岁常年病弱的孩子,比宁姝矮,他踮起脚尖,轻轻地,吻在宁姝脸颊上。
后来,司渡逐渐把身体养好,宁姝与他站在城楼上,望远处芳草萋萋,她偏过头问他:“你曾经拯救过苍生,如今亲眼看到苍生,感觉怎么样?”
司渡思索片刻,抬起明亮眼眸,道:“和你在一起,很好。”
他还有点不习惯说话,音节是一个一个,从喉间漏出来的,却显得非常认真。
宁姝伸出手,揉揉他的脑袋:“你已经获得新生,请一定要为自己活。”
司渡茫然地看着她。
直到有一天,她背着包袱,她对他灿然一笑:“那我走了,我要继续游历世界啦。”
司渡不解,他抓着宁姝的衣角,呼吸沉重急促。
他很乖的,不要丢下他。
宁姝便也只是站着,她眼瞳里,有点藏而不露的哀伤,她轻声道:“为自己,活下去。”
万年之前,司渡的出生是为应付闻人辞,如今,这是第一次有人鼓励他,为自己而活。
她又说:“我们总有一天,会见面的。”
最终,司渡松开手,因为拽得太用力,宁姝的衣角,皱巴巴的,他垂着眼睛,不看她,只应了声:“嗯。”
那日,宁姝是坐着马车离开。
司渡蹒跚追着马车,直到马车看不到影子,他喘气,不知道天地间,自己是谁,自己在做什么,这里又是哪里。
从傍晚站到天黑,这具身体的家仆来找他。
司渡忽然摸到胸口挂着的铜币。
他脸上凉凉的,伸手摸了下,原来都是泪水,止不住的泪水像是洪水冲破堤坝,他袖子都抹湿了,还是一直在淌着。
不远处的高楼,有个伶人拨弄琴弦,歌声清幽:
“山一程,水一程,何日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