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朱大爷喜捡美少女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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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末七,祥海请来赵大、福生和乡邻乡亲,到广福寺做道场,给亡父做佛事。
广福寺乃普慧和尚所建江南第一寺,昔日每逢初一十五,虔诚的香客闻名而来,香火很旺。
一早,李夫人携祥海、赵大、福生三兄弟,及吴妈、牛老四挑起四十九副笼格,内盛八十一样糕点,要好乡邻跟随,一齐来到广福寺。先去客房里上了账,寺里的帮工将李夫人一行众人领到大雄殿。李夫人吩咐趁和尚还在用早膳,先去案桌上摆开供品,香烛之类堆放在香客休息处。上了供品,一边折叠锡箔冥纸,一边静待和尚出场。不久,“叮咚”一声佛铃响起,七个开悟和尚走来大殿。所谓开悟和尚,除了诵读佛经外,还能用自己的话语来替死者超度,法力比一般和尚大许多,所以李夫人早在一个月前就在寺里花重金预约了全部开悟和尚给亡夫超度。一声阿弥陀佛响起,和尚们在法事桌前坐定,又是一声佛铃响,“哦——”大法师一声长吭,七位开悟和尚齐声念经,刹那间禅音绕梁,钵盂清脆。祥海在角落里折锡箔、叠元宝。李夫人说,这些活都是要男眷做才有力道,特别是儿子,一个顶十,女眷做没有用,于是众男埋头做事。待到佛铃一响,马上停下手头的活,祥海打头,男眷其次,女眷再次,乡邻跟随,挨个排成一长溜,去蒲团上跪下磕头,恭恭敬敬,三拜三叩。磕头磕了七七四十九回,拜佛拜过九九八十一次。李夫人毕竟是富贵人家出生,哪里经得起如此折腾,上半场尚未结束,已跪得膝盖僵直,头昏眼花,伏在蒲团上再也起不来。和尚示意可以长跪,不用每次都站起来再跪下,实在不行可以不跪,站着也行,于是李夫人长跪不起。待三本经念完,已近黄昏,读度牒、烧纸钱、唱偈颂,加放焰口度化亡灵。礼数皆毕,木鱼声停,祥海扶起母亲,移步偏房稍歇,见母亲在椅子上躺着闭目养神,祥海和赵大、福生走出大殿伸展一下疲倦的身子。
西天的夕阳已不那么耀眼,微弱的光芒给庙宇披上了蝉翼般的光辉,将庙宇的轮廓勾画得清清楚楚,祥海学着赵大的样,打了一遍少林拳,忽见一白衣女子衣袂飘飘,从眼前掠过,定睛看时,女子却倏地转过墙角不见了。
祥海连忙追踪前去,见女子已往山门外走去。祥海凝视女子背影,小巧玲珑,虽是一身粗布麻衣、缟素白娟,却也袅袅婷婷轻盈柔美,分明是一双小脚却走路飞快,径直往寺前小桥而去。祥海回转,打听到白衣女子是在隔壁药师殿做道场的朱家新寡小妇人弄草儿,祥海一见弄草儿,竟乱了心思。
二
朱家是广福小康人家,朱家顶梁柱朱大爷有一双勤快的手,在荒芜贫瘠的沙土上开垦出一百亩田地,雇请养牛户耕耘。有了钱后拆去茅屋盖起瓦屋,养了两头牛、十只羊、二十头猪,从此不需再请养牛户耕耘,兼给人家耕地。养牛户的活,从鸡叫干到鬼叫,挣的是辛苦钱,广福的地东一块西一块,一块地往往才二三亩,又兼高高低低坎坷不平,他每天要把牛牵到东拉到西,还要过几趟河赶场,所以每次都要起大早。那天,天还未放亮,他就赤膊扛起几百斤的犁耙出门了。怕牛累着,他宁愿自己肩膀扛得红肿也不骑牛,而是跟在耕牛屁股后面,一脚高一脚低沿着河边走,要过十字桥到了需要帮工人家地里才肯把犁耙给牛套上,桥下的河边长满茅草,顺便让牛挑吃嫩草。牛到了桥下,便一头钻进野草丛中,朱大爷索性松了牛鼻绳,牛突然“哞”地叫了一声,一条粗壮的牛尾巴摇得“啪啪”响。朱大爷朝桥下望去,见草丛里似乎躺着一个人,走近一看,桥下草垛里躺着一位蓬头垢面饿得奄奄一息的红衣少女。朱大爷俯身将少女抱起,见少女红裤下露出一双小脚,心想只有大户人家女孩才裹小脚,一定是遭遇了天大的灾难才沦落到此。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朱大爷来不及多想,连忙将少女驮于牛背上,朝天打了个响鞭,帮工生活也不做了,急忙赶起牲口回家。
到家给少女喝下热水,端来两碗白米饭让她吃下,又端来热水,给少女洗了脸,原来是个美貌女子。朱大爷询问少女何以落魄如此?少女吃了白米饭,犹如冻寒的秧苗遇见太阳,又回恢复了生机。自称来自苏北,家中曾富甲一方,因遇兵乱,遭乱兵洗劫,父母兄弟尽皆被杀,她只身逃了出来。贵为富商人家的小姐,手无缚鸡之力,一旦赖以安身的大厦突然之间倾覆,犹如奔犬走豕,亲戚朋友唯恐避之不及,邻里乡亲也避她如瘟神,而那些亲戚和邻里以前都是受过她家恩惠的。世态炎凉人情淡薄如此,她无依无靠,迫于生计,沦落到上海谋生。又语焉不详,称自己来到广福是为了寻找一位官人,官人没找到,她已半死。朱大爷听了大喜,心想真是老天爷顾眷,给他送来这么个俊俏女子,便有意收留她做童养媳。少女别无选择,点头应允。朱大爷问她还找不找官人,女子说她命将不保,只要大爷肯收留,她还找什么官人。朱大爷收留了少女,给她起了个贱名叫做朱笼草,意思像猪笼草一样命贱,不需精心培育,也不用费心浇灌,它自己会长大。大概觉得这个名字实在难听,后来朱大爷又给起了个雅致的小名叫弄草儿。
弄草儿来到朱家,踩着一双小脚学会了放牛、喂猪、砍柴,竟成朱家的顶梁柱,无疑给没落的朱家带来了一线光明。朱大爷算计着未来,意欲肥水不流外人田,将弄草儿嫁给自己的傻儿子,连讨媳妇的钱都省了。这一年,弄草儿十八岁,出落得亭亭玉立,一双大眼睛清澈透亮,脸颊透着淡红,成了村里数一数二的美人。
春暖花开时,朱大爷就迫不及待要给他傻儿子完婚,择一吉日,请来左邻右舍,匆匆给弄草儿与他傻儿子拜堂成亲。弄草儿做了朱大爷的媳妇,但朱傻十六岁了还五谷不分愚笨痴呆,却做不了丈夫。
那年的春天注定是个多事之春,春风拂面,油菜花开,朱大爷下地干活去了,朱傻要弄草儿带他去十字桥上玩,弄草儿不肯,这一年的三月比往年寒冷,她怕自己的呆傻丈夫着凉染病。但又禁不住傻丈夫的哀求,心一软,就让他坐上牛车,到十字桥转了一圈,朱傻却要去桥西玩。桥西是一片荒野和坟墩,松柏长青,广福人无事不过桥,但是朱傻硬是要去。弄草儿没办法,又赶起牛车到桥西转了一圈。桥西田野里,不知名的野花争芳斗艳,朱傻乐呵呵坐在车上“咿咿呀呀”地叫着,兜了一圈还要再兜一圈,足足兜了十几圈才罢休。弄草儿万万没有料到,她去桥西兜了十多个圈,竟然成了她恶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