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活着(一) (第2/2页)
看着对面的当事人,瞪大了瞳孔,王芳对于这种罪大恶极之人,是不想为其辩护的。一是虽然能挣到一笔律师费,但是为穷凶极恶之人辩护,会影响律师个人的声誉,二是为杀人犯辩护本身赢的可能微乎其微,基本没有多少律师愿意趟这趟浑水。
“你是不是请不到什么律师啊?换句话说,是不是你一开始的时候有人愿意为你打官司,而现在却没有人愿意为你做辩护了?”王芳翻弄着手里的资料,问王万峰。
王万峰更加绝望,显然对方不是很愿意为自己辩护,只好回应说:“看守所里面的人告诉我了,一开始我是嫌疑犯,法院的判决书没下来之前,即便我手头有上百条人命,我也是无罪的,所以会有律师愿意为我辩护。可是判决下来了,现在不一样了。”他叹了叹口气,再次低下了头。
“可是,你想活着对吗?”王芳问道。
没想到,王万峰居然略带苦涩的笑了起来,说:“活着?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本本分分的拉着煎饼小摊三轮车奋斗了一辈子,最终连选择安乐死的能力都没有,车都被城管拉走了,让我怎么活?”
华夏纪年4700年,即公元2003年,华夏国对全国的死刑犯做了民调,让他们在枪决和注射死刑之间做个选择,枪决子弹的费用1华夏币由政府承担,而注射死的300华夏币由死者家属承担。对于民调局的人来说,从经济的角度来讲,最终的归宿都是死,枪决和注射死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家属肯定不会浪费这300块钱。可是最终调研的结果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调研显示,96%的死刑犯选择注射死。他们大多数人都畏惧死亡,也都畏惧死亡的痛苦。“我要注射安乐死,枪决的时候肯定特别痛苦”这是绝大部分接近全部死刑犯的心声。相对来说注射的痛苦肯定比枪决少很多,因为在注射药物之后,死刑犯先会昏昏迷迷的睡过去,然后没有任何知觉的情况下离开这个世界。但是从生理学的角度上来说,枪决其实也没有那么痛苦,当子弹击穿颅骨,痛觉还没有经由神经传送到大脑,大脑就已经挂掉了,在还没有痛苦的情况下本身就已经死亡。
所以说枪决的痛苦更多是由于对死的恐惧。经过民调之后,华夏国召开了全国代表大会,对死刑犯的死刑执行的选择做出了法律的修正,将原本的枪决更改为免费枪决与自费注射安乐死两种执行手段。
王芳仔细翻阅了王万峰全部的资料,顿时对对方的人生产生了一丝丝怜悯,迟疑了一下,对王万峰吞吞吐吐的说:“行,我试试看,你一审的辩护律师有着十余年的辩护经历,而我初出茅庐,你别抱有太大希望。”
接受了对方的案件之后,王芳便与看守所的警方交涉,与王万峰面对面坐在一张桌子上在警方的监督下谈了起来。
“一审经初级法院审理,对方家属是什么态度?”王芳问道。
“我没有钱赔偿给他们,胡同里15平米的房子也是租的,那三轮车和老年手机加上我这一身行头,对了,还有床底捡的破烂,这些就是我全部的家当。赔偿不了,所以对方家属并不会对我谅解,他们的城管儿子要没收我的三轮车,就是拿走我的命啊!对方坚决要判我死刑,让我给他们的儿子偿命。”说着说着,王万峰也流下了悔恨的泪。
“你当时害怕他没收你的三轮车,手里拿着刀挥舞,威胁着他,那你当时想不想杀他?”
“绝对没有要杀他的意思,他要推走我三轮车的时候,我都给他下跪了,求他放过我,可是他没有一点宽容的意思,硬是把我的车子推走。当时他背对着我,正将我的三轮车推上他的城管车里的时候,我扒拉他的左肩,我一用力,他转过来正好脖子蹭上了我手里的刀,我看着他的脖子一直流血,情急之下打了120,这就是全部的经过。”
时间过了那么久,王万峰始终不能忘记那一天的经历,是城管非要推走自己卖煎饼的三轮车。他跪了下来,磕着头恳求对方放过自己,当城管推着自己车子的时候,他是跪着用膝盖一步一步的前进,双手死死地拽着被城管强行推走的三轮车,情绪激愤之下,才有了悲剧的发生。
“上一个律师是不是把你的罪责从故意杀人向故意伤害罪上面说的?”
王万峰说:“王律师,是的,我之前的辩护律师就是将我的罪责往故意伤害致人死亡上面说的,不过法官还是判处我死刑立即执行。王律师,我还有没有活的可能啊,我不想我农村的老母亲得知她的儿子走在她的前面。”
王芳也很为难,不想给王万峰希望,因为没有希望,就会抱有最坏结果的打算,即使自己输了官司,也不会埋怨自己。“那一个月后开庭见吧。”结束了交谈,执勤的警员将王万峰押送回了房间,王芳也骑着自行车回到了律师事务所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打心底说,这场案子没有任何的胜算,一审已经判了死刑立即执行,即便上诉,在绝对的证据面前,而且对方家属在得不到赔偿的情况下,一心想要王万峰死。她本不想趟这趟浑水,可是当她看到为了生存而打拼的社会最底层的劳动者,就想试着为他争取一次机会,即使这机会的成功率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