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 57 章 (第2/2页)
这一回,她怎么能再让哥哥为了她牺牲自己?
念及此,姜灼华那睁不大的凤眼缓缓刷动:“哥,你真不用再那么努力。我上辈子嫁了四回,已经不想再嫁了,用不着有权有势的娘家做后盾。”
姜灼风挑挑眉:“那你想怎样?”
曲调亦是随着这故事的走向,从开始的轻快甜美,渐渐转为低吟浅诉,至入地府时,转为气势磅礴,到最后分别时,曲调忽又渐缓,凄婉无双,宛如四时变幻,教人一曲尝尽冷暖。
听着前段这缓而恬静的箜篌乐,以及男子歌唱时略带沙哑的声音,叫姜灼华只觉身心熨帖,不多时,竟陷入了浅睡。
半实半虚的梦里,姜灼华的思绪跟着这曲《东莱不似蓬莱远》渐行渐远。
曲子的流转以及男子唱出的歌词,她的脑海中,竟渐渐勾勒出完整的画面来。
梦里,她时而是看客,时而是韩君惦念的妻子,与他一道经历着这一段求而不得的故事,心也跟着时喜时悲,跌宕起伏。
在浅梦中,姜灼华虽看不清韩君的样貌,但是意识里,知他是仙,便自觉勾画出一个身形颀长,白衣渺渺的男子来,他衣袂翻飞间皆有仙云缭绕,举手投足间亦有蔓华香阵阵袭来,不染尘埃,不落凡俗,有着天上地下的男子,所不及的样貌与气度。
许是奏乐者技艺高超,又许是这词写得字字入心,待一曲毕时,姜灼华的心,彻底沉沦在韩君将妻送入轮回后的悲痛里,情绪低落的厉害,眼角亦是渐渐湿润。
她尚沉浸在那股子难过中回不神来,竟连康定翁主何时将那位,弹箜篌兼歌唱的男子召上前来的都未察觉。
康定翁主见他上前,含了赞许的笑意,示意身旁女婢,将备好的赏礼给了男子,男子伸手接过,垂眸行礼:“多谢翁主。”
嗯?这声音,不就是梦中韩君歌唱的声音吗?
姜灼华醒了过来,睁开了醉眼迷离的双眼。一双墨色云纹短靴映入眼帘,再往上看去,是他素白衣衫熨烫平整的下摆,顺滑无比的流光缎垂至他的脚面,过堂风轻轻一带,便如梦中韩君的衣衫一般有仙云缭绕。
这样的景象,一时间竟让姜灼华恍惚以为还在梦里,难以置信的接着抬眼去看,男子清俊眷雅的相貌映入眼帘。
他全程目不斜视,双唇微抿,在两位绝代佳人面前,甚为克己,这让他俊秀的眉宇间,平添一份冷硬。
如此神态,恰如那入地府救妻的韩君,深邃、且蕴藏着所向披靡的力量。
姜灼华的目光锁在他的面容上,竟与梦中一直模糊不堪的韩君的面容完全重合。
她本就醉眼迷离,周围的一切都看得不甚真切,反将眼前的人衬托的更如韩君临凡。
见此景象,一时间,姜灼华自己竟也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不由略带疑问的脱口唤道:“韩君?”
话音落,在座女宾有几人以袖遮唇笑了起来,她们固然惊叹于这位乐师的样貌,但是念在女子的矜持,即便喜欢,不会、也不敢流露在外。
见姜灼华目光锁在他的面上,且还唤他韩君,这痴女子的模样,委实惹来她们好一通编排。
男子听姜灼华这般唤他,这才转头去看。目光落在姜灼华面容上的刹那,他呼吸不由微滞,忙又垂下眉眼。
姑且不说从未见过如此貌美明艳的女子,且这女子,斜椅而靠,腰肢恍若无骨,醉酒面颊微红,那双上挑的凤眼里,还含着一汪泪意,活脱脱一副刚被……委实不敢多看。
只开口解释道:“小姐过誉了,在下柳亭之,清乐坊的一名乐师罢了,如何敢于韩君相提并论。”
“哦……”姜灼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似乎很失态,心下暗骂自己几句,方才怎就糊涂到人仙不分了?竟将他认作韩君?
心里虽这般想,却不由的坐直身子,好生匀了匀气息,这才与柳亭之寒暄道:“你的箜篌弹的极好,曲子亦唱得好。”
柳亭之手里捧着赏礼,不方便行礼,便略弯一弯腰,谦道:“小姐过誉。”
说到此处,康定翁主轻轻摆手,示意柳亭之回去。
柳亭之再度对康定翁主行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琴后坐下。
他离开时,姜灼华一直看着他。他手里托着赏礼,腰背挺的很直,不似有些男子,含胸驼背,连衣襟都撑不满。且他走路时,上身不动,很是稳当,即无旁人紧张时的快步,亦无旁人得了赏赐后的得意摇摆,一看便是涵养极好的人。
这时,康定翁主说道:“方才两位的曲子,委实动人,引人入胜,竟是没听够呢,不如再来一曲。”
两位应下,商量两句,定下曲子,便开始弹奏。
乐起后,康定翁主看向姜灼华,见她竟还在看柳亭之,不由笑着摇摇头,挑眉问道:“怎么?喜欢这模样的?”
姜灼华一笑,看了康定翁主一眼,眉眼间媚色愈是浓郁:“是呢。”说着,指着一位击缶的男子说道:“你看他,虽看着强壮,但满身肌肉,过于魁梧,缺些美感。”
说着,又指了一位奏笛的乐师:“你再瞧他,容貌清秀,可是过于清秀了,叫人看不出半分男子的气度来,倒像个女孩子扮了男装。”
说罢,又将目光移回奏箜篌的柳亭之身上:“而他就不同了。乍看宛如谪仙,细看却又不失男子气概……”
说到这儿,姜灼华凑近康定翁主,神色愈是暧昧不明,接着道:“小姥姥,他个儿高,鼻梁也挺,你再看他拨弦的那双手……”
姜灼华闻言,脑海里登时冒出柳亭之站在椅子上,手里握着悬在房梁上的白绫,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模样。
念及此,她脚步不由顿了下,心里一阵恶寒。
不至于吧,虽说成了男宠,传出去确实有点儿丢人,但也犯不着寻死,过段时间,习惯了,过去心里那道坎儿就好了,刚开始顶多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