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初秋入夜———浅凉欺葛(三) (第2/2页)
阿娘敬氏也起身施礼道:“嫂嫂说笑了。什么能言善道,不过是能说会辩罢了,若是巧舌如簧,引经据典的辩才也就罢了,偏偏是些推脱逋责的嘴皮子功夫,实则还是懒怠贪玩儿的心,散会后必得好好治治她。免得又叫她成日无所事事,都不知女孩子家的本分了。”
谢氏之女柏零榆也掩着帕子忍不住替母亲摆手笑道:“二叔母不必动气,我阿娘不过是说着玩的,天下父母一般心,我阿娘也希望我每日读书写字又得会做针黹纺绩补贴些家用....”那大伯母睨了她一眼,那零榆却还是自顾自嬉笑着说着:“更有甚者,即使被责骂也要用女戒女则来回答自己的过错和改正之法呢。”大伯母按下她的手,示意女儿坐下。零榆后知后觉,赧然一笑,垂下头去。谢氏淡淡地笑道:“看来不是待嫁闺中便就知道事理的,她这个性子自小就锋芒毕露,口没遮拦,大大咧咧的,已经许了人家还是和从前一般,实在做不得西府妹妹们的榜样。若是我不制止,她只怕是要连一日饮食洗漱,穿衣做梦都要跟你唠完呢。你也别嫌她烦。不过你也不必太上心了,我确实是随口一说。你的穿杨和我不同,她还小,少不更事的姑娘能懂什么呢,又需要懂什么呢,不过是熬汤一般,水到渠成罢了。”
又命人撤了堂上堂下隔断的屏风:“都是一家人,我看也不用分的如此清楚,只是下人的事得多多上心啊。不然让他们一个个儿眼里都没了主子,还是口尚乳臭的年纪,就肆意妄为,懒懒散散,钻研了偏门邪道,竟比做主子的还要知道世故呢。你说是吧,弟妹。”
说到这个,零榆又不安分了,拉着母亲道:“哎哟,阿娘,你是不知道啊,现在的下人真是一代比一代难管教了,从前他们老子在咱们跟前服侍不也是踏踏实实、做牛做马,没有半句怨言么?怎的到了小丫头、小郎君便毛手毛脚,鲁钝至极了?这分明是一个个都把自己当主子供起来了。阿娘从东边儿来一趟,难道还不能名正言顺地让那些下丫头端些熟水解解暑了?分内之事忘了大半,竟又操心到大忌上了,马上就中元节了,那岂不是还要........”
“好了,你也少拐弯抹角的,这种不能摆正身份的丫头就得当着全府上下的面,好好惩治惩治,才能达到杀鸡儆猴的果效。妹妹啊,你就是心太软了些,才让他们一个个都忘了本。要让他们知道这些好是你施恩的,不是他们应得的!”
只听“啪”的一声,瞬间一个东西从大伯母手中甩到了地上,可怜地躺着。那钗子似乎也知道自己是见不得人的,一半埋在毯子下面。敬宜君看了几眼,才将它拾起。
敬氏有些慌乱地和柏宴海,交换了眼神,柏宴海点了点头,流露出了然于心的无奈神色。柏穿杨有些晕,她方才心中便一直捣鼓不停,如今更觉耳边嗡嗡叫个无穷无尽。好在泊岩握着她的手,轻轻拍打着,贴在她耳边:“将来要做主母的人呢,这点事情都慌了神啦。”步蘅冷笑着,眼睛漆黑,看不出表情。谢氏母女则一旁看戏之状。
“今日嫂嫂过来一趟也不容易,又是下午,暑头又大,想必你们也劳累了.....”“不打紧,我们不劳累,管教下人是两府同心的事。自从上回我在东府遣散了几个轻浮的丫头,如今已经安宁许多了。要不要我帮你传唤这钗子的主人。”零榆也一脸担忧补充道:“是啊,二叔母,你瞧这钗子这样名贵,我只瞧一眼就发现那竟然是一个银鎏金桥形对钗呢!阿娘你说,一般的丫头哪能有这好东西啊,就是我们这些人家都要当成祖传的物件儿收藏起来呢。莫非这主人还是个鸡窝里的金凤凰不成?别是偷了情郎又犯了盗窃吧。”
“来人呐,把全府上下的下人房里都搜查一遍,看看另一副钗子在谁那里!另外,王大娘,你去库里看看,是否有申报遗失的物件。”敬氏抚着额头走到柏宴海身边,小声说道:“这质地纹理我瞧着不像是我们家的东西,闹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是......”柏宴海扶住了她:“你也不要太心力交瘁了,下人们的事,看不惯便遣散吧,这些人都是祖祖辈辈在这里的,让他们太安逸了,难免张扬个性,我让管事的重新选一拨身世清白的进来,好好调教调教,定不会这样轻浮。”敬氏叹道:“正是因为是祖祖辈辈在此生活,我才不好辞退,一则就算他们没有,他们父母对我也是有情有义,我哪里能狠下心来,二则,如今魏博三镇闹了饥荒,仓廪空了大半,米价飞涨,我们再选新人又不免要安置他们父母,打点衣物。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柏宴海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得说道:“穿杨他们还小,不如让他们先退下。你若觉得费心,让嫂嫂来办吧。”
可那敬氏却是个要强的,一听这话,顿时清了清嗓子,对着堂内众人和早已听闻风声跪在厅外噤若寒蝉的小厮婢女们,厉声道:“以往对你们太过宽容,致使你们连家规也忘了。法,国之权衡也,时之准绳也。家法规章自先辈便定立,世代皆依。宥过无大,刑故无小。如今受罚是你们平日里行为越矩所致,不能怪罪,今天不管则责罚了谁,若有不服可来申辩,若已认罪,不得散播怨怼,以下乱上!来人,上刑具!”
片刻,便有小厮齐刷刷地将刑具摆上,虽然只是些鞭子、木板等物,但还是让人心生胆寒。
“来人呐,把那心生yin邪的丫鬟带上来!”只见谢氏一拍手,那下人便拖着一个年轻女子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