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霖(贰) (第2/2页)
“你怎能如此行事?”
半晌,只等来周攰一句,“她并无犯错。”
齐言深沉的看着周攰,他比他大十二方年,自然懂得周攰心中之意,遂便拉着吴迁宗出去了。
“齐言,你干甚?”
“小孩子不懂别插手。”
“殿下那是…唉啊,你们…”
齐言摆摆手,拉着他离去了。
暗牢中,周攰睁开眼,缓缓走向朱旬。
他只是看着她,有些难忍,他不知他该说什么。
朱旬此时清醒的要命,弱肉强食,她是底层的人,有何能诉言心苦。
人是李景放的,正巧与朱旬碰了面。他这阉人,在她取器之后,李景便让她护他。
朱旬觉得李景疯了,他却还以为周攰这时候醒不来。
于是朱旬先出去,正巧被吴迁宗看着,她又被押着了这才给了李景可逃之机。
她承认,李景能力确实比她强,她新混来的,随时可能暴露。可李景不同。
这香器也是他让她做的,说是给周攰诞辰之礼,她记得当初他说,让她把这香器放在周攰办公之处,在香中加几副慢性毒,侵入肺腑。如今他却让她千方百计护着那玩意,然后等周攰来看她,再卖副可怜。
若今日她未去取这物,李景恐早已伏法。她这替罪羊,当的也是心甘情愿,黄连是让她这哑巴吃着了。都是为周迢而生,这倒也无雅。
朱旬此时心中只想冷笑,她可觉得周攰不会因一个女子而来,可如今来了,惨她也不会卖了。
皮肉之苦是痛,她的腿觉得也是废了。
谁让她欠周迢一情呢。
她不让自己痛昏过去,她让自己铭记此刻,对得住自己面对他的那颗羞愧之心。这也算报答了。
朱旬只觉胳膊突然一松,周攰说,“你没事了。”
周攰从未觉得愧于他人,此刻,他竟有了这等情感。
朱旬笑笑,“多…谢大人。”她的声音是意外时沙哑。
“恐小女…腿不能动,不知殿下可否让小女搀着仆从走。”
周攰表情沉色,手轻轻按住她的胳膊,不让她人因失重掉下。
“我知你在我魇时的照料,如今你受此辱,便一功一过相抵,我会送你出营,替你找户人家嫁去,日后一生如此,也算我无愧于心。”
朱旬笑笑,“殿下,小女唯亲之人便是邓先生,您让小女心不甘情不愿的嫁给哟人家,莫糟蹋了人家的好意。”
周攰许久才答她,“若你想嫁给他,我未尝不允,只是军营,你不可再待。等我军回朝之日,便许你如此。”
“我伤的那么重,殿下是想把我扔出军营一走了之吗?”
“那你想如何?”
“殿下让小女在营中养伤些时日,待伤好便离去,可好?”
周攰应允了她,只是问,
“你要这香器干甚?”
朱旬又笑了,不过此刻有些疯癫,“大人诞辰几时?”
周攰愣住了,这是她给他的诞辰之礼。
按着她胳膊的手有些松,她险些掉落。
周攰心中有些异样,很不是滋味。难受,还是愧对。
本平静的海见到她就掀起一层层波澜,此刻已万丈狂浪腾起,也泯灭不了那心。诞辰,他过过,却总繁于他事而不尽兴。小小的香器,谁都会雕刻,可去无人如此这般。纵以往诞辰皆皇庭玉液,可怎抵此一器具?
他第一次心软了。
周攰刚想叫侍卫背她走时,朱旬却弄开了周攰压在胳膊上的手。
双腿的枷锁还未卸下,朱旬一下倒在周攰的肩上。
“朱旬?”
周攰随即叫了几个守卫将她脚腕处的锁打开,一看,本白皙的脚腕满布伤痕。
周攰索性心一别,将她扶正,她此时没了力气,全然看着周攰,周攰无视她的目光,将她的两只手搭在自己肩上,一下,背着她走。
朱旬对此也有些不解,她以往他要那个小守卫背她呢,怎如此上阵了?
身上的人并不重,周攰被柔软压着,脑中一片混乱。
朱旬早就没了力气,在他背上虽然有些硌,可也是享受,于是搂着他的脖颈闭上了眼。
周攰将她放在他的榻上,叫医师来给她开药,医师一看,“这小姑娘不是帮殿下讨药的吗?怎么伤的如此重。”
周攰听这话更难受了,“我弄的…”
“殿下,发生了什么其他的我管不了,可是这小姑娘心悦于你,殿下纵无欲求,也不应心狠如此。”
心悦于他?
周攰眼皮跳了跳。
“医师,不可胡言。”
他确实没有再说,只是把药熬好了放在桌上,交代了注意事项,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周攰毫无睡意,此时深夜,月色皎洁。
在二人进屋时忽而下起来雪,飘在檐上,也落在他心里。
映着月光,朱旬的皮肤格外发白,医师说她现在昏睡过去了,喝完药翌日便能醒。
他看着眼前女子,头发凌乱不堪,衣裙毫不整齐,浑身污垢,满是血迹,如逃荒之人般。
可他却移不开眼。
他拿着勺,一下一下的喂着她,他想,这是欠她的。
苦涩的药汁有些低落在脖处,周攰便拿毛巾细细的擦,不时她呜咽一声。
好久,那药才见了底,大半洒了去,可也算喝了。
这算是还这女子的恩情吧。
她那日也是如此对他的吗?
无尽的夜,无尽的悔。
帝王的情愫,一点一点,蒙生。
终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