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半道寄宿丈人家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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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嘞——你这个亡眼畜生是、不得好死的呀啊——”矮妇一急,就本能地使出了杀手锏,哭骂起来。
年轻人一听到这声音,感觉就像有条疯狗在后面追来,害怕得拼了命地往前跑。一会,年轻人终于跑出了那哭骂声的辐射范围,心情舒畅起来,不过也有点头晕眼花肩酸腿软,觉得自己即使向前多走一小步便是向鬼门关迈进了一大步。他停了下来,回头看看,发现矮婆娘还没在视野中出现呢,于是索性在路边找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天色渐渐暗去,四周灯火星星点点地亮了起来。年轻人再也坐不住了,急得站起身来,踮起脚尖朝路那头张望着,忧心忡忡。
“怎么搞的嘛,这么几步路就是爬也爬过来了呀!”年轻人急坏了,心乱如麻,揣度着种种可能出现的情况:“难道是不小心被石头绊了,摔得不省人事了?还是不小心被牛车撞了,当场一命呜呼了?不过,额,对对,最有可能的是——呵呵——她怕被老头子痛骂,甚至拳脚相加而不敢回娘家了吧。那她能去哪呢?哦,对了,肯定是折回街上到王婆子家挤一宿了。哎呀,这女人可真不要脸啊,脸皮比猪八戒还厚呢——昨晚还和人家吵了一夜呢。”
想到这,年青人鼻孔不禁喷了口冷气,不过立马又倒吸了口冷气,心里哀叹道:“没有我她不敢回娘家,可没有她我也不好意思去她娘家啊!那我该怎么办呢?回老家去?刚我还这么想来着,但不能啊,离这还有二三十里路呢,而且一路崇山峻岭,阴森恐怖,保不准就被妖精拐去吃了。去朋友家?也不能啊,一来我根本就没什么朋友,二来即使有,也不是过命的那种,他们也不能让我这个‘杀人犯’进门的啊。额,还是去岳父家吧?啧,近是近,再走一会就到了,但、但——但什么但啊,老家伙再讨厌我,我也得去挤一宿啊!大丈夫能屈能伸嘛,是吧,呵呵——”
一阵寒风掠过,路旁板栗树吱吱作响。树梢枝枝杈杈,随风乱舞,像恶鬼索魂来了一样。一股冷风直往年轻人领口、袖口和裤管里钻。他不禁打了个冷颤,牙齿也格格作响,感觉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木生诶,咱去你外婆外公家好不好啊?”年轻人拍拍箩筐,本想用俏皮点活泼点的语气逗儿子说说话,可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劲,像哭似的,自己听了都觉得悲凉。
小孩在箩筐里面哭累了,睡着了,没有回答他。
这让他底气全无。他本来还想教小孩到外婆家时大声叫唤:“外婆外公,我来了!”而当老头子开门了,自己就赶紧来一句:“哎呀,没办法,小孩子犟,非要来,本来我是要回老家的。”
可是他大概忘了,小孩刚学会走路,还不会说话呢。
“咳——”年轻人长叹了口气,硬着头皮鼓足勇气,重新挑起沉重的箩筐,就着远处暗淡的火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岳父家摸去。
年轻人有一脚没一脚的,不知走了多久,反正感觉很久,而且更要命的是,天空开始下起了冷雨。年轻人心里这个急呀,好在突然,在黑暗中看见岳父家微弱的火光就在眼前,激动得眼睛一阵湿润,或许流浪多日的丧家犬再次找到家时就是这种感觉吧。他三步并作两步,急速走到门前,伸手就砰砰砰地敲了起来。
“哪位啊?请稍等,就快来了——”里面一阵慌乱,传出一个老头子柔和而颤抖的声音。
老头子姓龚——镇上人背地里都笑他姓“粪”,因为他签名时写的“龚”跟“粪”一样,后来又因习惯而说成是“屎”——曾是镇里小有名气的地主。他之所以小有名气,倒不是因为他这地主有多大,而主要是他有名的小气。旧时曾也风光一时,横行乡里也没人敢管。但自从解放军把国民党赶跑以后,他的日子就过得一天坏似一天。镇里公社先是要他交代过去的罪行,然后又要求他好好改造,重新做人,自食其力。具体做法是把他一家子从大宅子里撵了出来,然后分给他们两间相连的破矮屋。而且也不能游手好闲了,得和村民们,也就是以前他家的长工短工一样,下地务农上山砍柴了。老头子一夜间突然家徒四壁,差点气煞过去。当看见自己老婆子从破棉袄里抖出许多银元和金银首饰时,又差点吓煞过去。许久过后,老头子定下神来,真是又打心里佩服老婆子的聪明与勇气,高兴得差点跑向前去亲她两下。老头子庆幸之余也没少为这些宝贝担惊受怕提心吊胆,感觉就像胆小的劫匪入室抢劫成功后的心情。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老头子好几次都梦见自己在煤油灯下数钱时突然闯进几个解放军,吓得一身冷汗,从睡梦中跳了起来,差点蹬断床板。一连几次后都不敢再上床睡觉了。一直以来,老头子都在苦苦地思索着,想这些东西藏哪好呢?直到今夜,老头子被从墙缝里钻进来的寒风冻坏了,想找个东西填墙缝时突然脑门灵光一闪,想干嘛不把这些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塞到墙缝里去呢?他老婆子一听,直夸他聪明,高兴得差点蹦上梁去。两人心里忐忐忑忑,双手颤颤巍巍地刚塞上几块银元,就听见有人敲门,吓得差点晕死过去。老头子总算见过世面,很快缓过神来,一把将兜里的银元倒进墙角的尿桶。再次定定神,打开门一看竟是自家小女儿,心里疑问之余更是惊喜。老头子也顾不得她哭诉闹骂,也不问她吃过没,又赶紧催老婆子去尿桶里掏出银元,洗干净继续塞了起来。不想突然又有人敲门,而且根据敲门的力度与频度,一家人都断定来了不少人,而且个个都是有力气的庄稼汉。老婆子和小女儿吓得浑身哆嗦,一屁股滚到床底下去了。老头子也吓得魂不附体体似筛糠,不过还是强装镇定,礼貌地问来者何人,然后又偷偷地将银元倒进了尿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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