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受禁 (第2/2页)
苍叶皱眉:“怎么忽然问起北海之境?那可是千江门的地方,若非镇压大魔,也只有三百年功力往上的仙尊能去了。”
“说来听听。”
苍叶捋了捋,把自己知道的都倒了出来。
“我没去过北海之境,不过我知道里边儿关押着两个大魔,一个是龙族第八子烛之芥,一个是魔族余孽谢辞暮。他们说起来都算是法力高强,能以一敌百的大魔了,生生不息不死不灭,只能强行镇压。”
“北海之境说白了就是一片死海,是个无边囚牢,不能使法术,不能动灵气。很多年前……大概十七八年前吧,出过一次大事,后来就被阮仙君加固了整整十层封印,相安无事到如今。”
“什么大事?”
“我最近又查了查,似乎和一个魔族头头有关,说是后来从北海之境逃出去了,大杀四方,最后才被阮仙君镇压,不过好像没有确切的消息说他死了,只说是镇压,大概被关在哪儿了吧。”
谢陆离问:“那我要怎么才能又进去?”
“……进哪里去?”苍叶以为他听错了,“这天下除了谢辞暮和烛之芥,就只有阮行云能进去了,你是他们三个当中的谁?”
苍叶打趣道:“你是龙族,是魔物,还是无上仙尊?”
谢陆离不以为然:“我进去过两次了。不过是再旧地重游罢了。等生辰见过受禁大师,我即刻便出发,这几日你帮我想点办法,找找门路,最好不要惊动千江门。”
谢陆离拍拍他的肩,跨出了房门:“去吧,收了我的钱就要替我办事,办得好重重有赏。”
苍叶追上他,不信道:“你进去过两次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吹吧就。”
谢陆离不欲与他多做解释,摆摆手走了。
他前脚刚走,受禁大师后脚就来了。他此行没用什么便捷的法子,只是骑了一匹老马,踩着夕阳晃晃悠悠到了谢府门前,递了一纸拜帖,然后就被门房恭恭敬敬请了进来。
虽说他在谢夫人求医时来过一次,又在谢陆离出生时来过一次。不过谢陆离长到这么大,此番还是第一次见他。
他撩起袍子疾步奔跑,受禁背对着他孤身坐在正厅里,丫鬟刚上完茶,正抱着托盘行礼退下。
“少爷,夫人和老爷都出府了,您看……”
“下去吧。”谢陆离盯着那端杯品茶的背影沉声道。
那背影坐在阴影里,听见他的声音后动作顿了顿,然后才慢慢转过身来。
在传闻里他虽是高僧,此刻自谢陆离看来,却并不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反而看着有些让人畏惧。他双目狭长深邃,往上是斜斜飞扬的断眉,往下是深红的薄唇。
从面相来看,是个凶恶残暴、克夫克母之人。只是他又身着一袭海清色袈裟,多了一分佛性,倒是把那凶恶之色糅合了些。
谢陆离细细打量他,他也从下自上打量着谢陆离。片刻后才放下了茶盏,勾动嘴角微微一笑,怀念似地道:“……谢陆离,你终于长成了。”
这话听起来其实很不舒服。一般人初见朋友家的小孩只会说:“原来你长这么大了。”或者又寒暄说:“我小时候抱过你,还记得吗?”
受禁这话倒像是他种下了什么种子,如今结果了一样。
谢陆离压下心中怪异,缓缓做了个揖:“受禁大师,家父出门了,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谢陆离的动作,片刻后才道:“不必见他们,我此行来广陵,就是为了见你。”说罢他抬了抬手,反客为主道:“坐吧,我猜你有些话想说。”
谢陆离见此也不再客气,端端正正坐在了他旁边,道:“我娘亲说,你要后天我生辰宴才会到呢。”
谢陆离盯着受禁捻佛珠的手指,目光落在手指关节厚厚的茧上。那分明是舞刀弄枪才会有的老茧,更何况他两指只见有些许朱红,定然是经常夹符咒或是起手印,带朱砂的符咒,大多都是带有杀意的符咒。谢陆离微微皱眉,高僧也会经常打斗杀人吗?
“来不及了。”受禁微微一笑,“如果要回北海之境,最迟明早就得出发。”
谢陆离抬起眼皮看他一眼,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北海之境?”
受禁见他盯着自己的手,便抬起手大大方方展示给他看,笑道:“怎么,有杀念的和尚就不算和尚了?”
谢陆离收回目光,“你偷听我和苍叶说话?”
“非也。”受禁摇摇头,神情不变道:“只是北海之境是你命中的起点,也是你的必经之途,会不会成为你的终点,还得看你造化。”
“说人话。”谢陆离忍无可忍道:“我可不信你这一套。”
受禁双手合十,站起来微微躬身。他手里的佛珠像是金丝楠木,在屋子的阴影里仍旧散发着微弱的流光。他低下头时,谢陆离能看见他头顶十二戒疤。
那是出家人才成为教徒时为求清净戒体而燃香于头顶,为了断除执念所留下的如光斑一般的疤痕。他知道十二戒疤是戒律中最高的“菩萨戒”,用于表示对于漫天神佛的无上供养,或为了消除业障。
谢陆离出神地想,这个和尚的十二戒疤是为了什么呢?若是为了消除业障,又为什么要破戒杀人?
受禁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扣住手腕上珠子面目狰狞的佛头,随意蹭了两下。那佛头被他多年来不间断的摩挲已经光可鉴人。
他在谢陆离看不见的地方微微闭眼,叹息道:“种如是因,收如是果。故人所托,我只能送到这里了。”
谢陆离站起身,不愿平白受他这一礼,却也不扶他,沉声问道:“故人是谁?”
受禁直起身子来,所答非所问:“我们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