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人皮唐卡(七) (第2/2页)
没有人知道是谁把方丈的尸骨收好带回大悲寺的,壁画突然转到了大悲寺的白塔林上,金银粉勾画出庄严的寺庙,金箔铺满了整副壁画,使得富丽堂皇,流光溢彩,似是佛光普照一般。
自此之后大悲寺内外魔气不侵,邪祟不近,成了江洲唯一的净地。
可大悲寺远在郊外,江洲之内邪祟越发多了起来。人们并不悔过他们的罪行,只掩耳盗铃般地一心向佛,虔诚地跪匐于大雄宝殿之外,他们断食七天,只为了求一个经由高僧开光的护身符。
可是要不了多久,护身符就不那么管用了。
他们俩看了一个时辰左右才看完壁画,谢陆离看得毛骨悚然,受禁却一点表情都没有,不冷不淡地盯着长眉僧人。
长眉僧人研磨完骨头,把那些白如细雪的粉末倒出来,混着粘稠的米浆装在青瓷碟子里,随后拿起一旁锃亮的匕首。
笔墨纸砚四缺一,他要去取纸了。
谢陆离还在看壁画,他已经看完了墙上的故事,此刻正仰头看头顶的壁画。
这些画的风格不同于墙上的邪祟那样可怖,反而精彩绝伦。金箔银线流光溢彩,闪着细碎光芒的云母粉末在人油灯的光辉下越发夺目。
谢陆离喃喃道:“活祭……难怪是唐卡……”受禁似乎明白了什么,也抬头看去。
风姿绰约的少女跪在佛前虔诚地祈祷,她向神明许愿,希望用自己的寿命去换病床上垂危的老母亲平安。她的母亲撞见了邪祟,只不小心瞥了一眼,自此口舌发烂不能言语,背后长满了褥疮。
她发愿一命换一命,长跪于蒲团不起,春风贯穿了她的发丝,她听到红衣僧人们在诵经。
她不知道那是大方广佛华严经,但她听懂了如同天籁的诵经声,那声音层层叠叠像是邪魔在她耳边呢喃:“……大觉世尊,于无量劫,剥皮为纸。析骨为笔,刺血为墨,以髓为水,流通常住法宝。普度一切众生。”
她像是被蛊惑了一样,在金碧辉煌的参天佛像下跟着重复呢喃:“……普度一切众生。”
少女转身跪在红衣僧人身前,缓慢但坚定地脱下了自己的衣服。
谢陆离微微皱眉,有些怪异:“原来生皮子就是在活人身上画画,画成之后再剥下来。那死皮子是什么?”
受禁没有回答他,还在抬头看画。他看得比谢陆离快些,正好看到少女雪白肌肤上繁密的花纹。她匍匐在僧人面前露出自己光洁的裸背,凸起的肩胛骨像是蜘蛛蜷缩起来的后腿,似乎下一刻就要破皮而出。
红衣僧人执笔端坐,他慢慢地在皮肤上描绘出一张空白的脸来——他赐予了少女一张无相佛像。
佛本无相,却掺杂了贪欲和私心,画刚完成,少女就颤抖不已,她忍了又忍,还是从喉头撕裂出惨叫。刺骨的疼痛从每寸肌肤爬过,朱砂的红像煎药的文火一样炙烤着她,她翻滚哀嚎,没有知觉地伸手去抠背上的皮肉,连指甲缝里都是肉沫。
但她不后悔,少女知道她每痛一分,病床上的老母亲就可以减轻一分痛苦,她哀嚎着乞求僧人给她一个痛快,于是僧人成全了她。
他们把她放进装满细盐的浴桶里,置于石室中阴干。皮肤脱水后与血肉自动分离,像是麻袋一样松松垮垮地罩在骨架上,人皮上的无相佛鲜艳欲滴,浓墨重彩。这是红衣僧人最完美的一副唐卡,他痴迷于流畅的线条和无相佛光洁的面庞,也沉醉在少女掺杂着淡淡盐味的体香里。
他要让全江洲都拜倒在他的画笔下。于是他用菩提木做成框子撑起画布,悬挂于江洲以南最高的城楼之上,势与皓月争辉。
奇怪的是,江州的邪祟在那一日突然就消失了。它们不敢进城,只敢盘旋于城外,日复一日用尽了办法想要撕毁画卷,但都一一被画卷吞噬。
天长日久,江州的百姓人人都想要这样一幅画。他们争相效仿,可哪里来这么多纯净的皮子?
于是有人把主意打到了城北的头上。
“反正今年干旱,城北指定又是颗粒无收,他们这些贱民与其饿死,不如给我们当皮子!”
“对!大不了我多给些钱,让他们死前吃顿饱饭,也算我积德行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