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甘心赴国忧 (第2/2页)
陆抗忧国情深,抑郁成疾,在镇五年,竟致溘逝。遗表以西陵建平,居国上游,不宜弛防为请。
吴主皓因命抗三子分统部军,抗长子名元景,次名元机,又次名云,机云善属文,并负重名,独未谙将略。
吴主却令他分将父兵,真所谓用违其长了。术士尚广,为吴主卜筮,上问休咎。
尚广希旨进言,说是岁次庚子,青盖当入洛阳。吴主大喜。已而临平湖忽开,朝臣多称为祯祥。
临平湖自汉末湮塞,故老相传:“湖塞天下乱,湖开天下平。”吴主皓以为青盖入洛,当在此时,因召问都尉陈顺。
顺答说道:“臣止能望气,不能知湖的开塞。”皓乃令退去。顺出语密友道:“青盖入洛,恐是衔璧的预兆。今临平湖无故忽开,也岂得为佳征么?”嗣复由历阳长官奏报,历阳山石印封发,应兆太平。
皓又遣使致祭,封山神为王,改元天纪。东吴方相继称庆,西晋已潜拟兴师,羊祜缮甲训卒,期在必发,因首先上表,力请伐吴,略云:先帝顺天应时,西平巴蜀,南和吴会,海内得以休息,兆庶有乐安之心,而吴复背信,使边事更兴,夫期运虽天所授,而功业必由人而成。
蜀平之时,天下皆谓吴当并亡,蹉跎至今,又越十三年,是谓一周。今不平吴,尚待何日?
议者尝谓吴楚有道后服,无礼先强,此乃诸侯之时耳,今当一统,不得与古同论。
夫适道之言,未足应权,是故谋之虽多,而决之欲独。凡以险阻得存者,谓所敌者同,力足自固,苟其轻重不齐,强弱异势,则智士不能谋,而险阻不可保也。
蜀之为国,非不险也,高山寻云霓,深谷肆无影,束马悬车,然后得济,皆言一夫荷戟,千人莫当,及进兵之日,曾无藩篱之限,斩将搴旗,伏尸数万,乘胜席卷,径至成都,汉中诸城,皆鸟栖而不敢出,非皆无战心,力不足以相抗也。
至刘禅降服,诸营堡者索然俱散,今江淮之隘,不过剑阁,山川之险,不如岷汉,孙皓之暴,侈于刘禅,吴人之困,甚于巴蜀,而大晋兵众,多于前世,资储器械,盛于往时,今不于此平吴,更阻兵相守,征夫苦役,日寻干戈,经历盛衰,不可长久,宜乘时平定以一四海,今若引梁益之兵,水陆俱下,荆楚之众,进临江陵,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扬青兖,并会秣陵,鼓旆以疑之,多方以误之,以一隅之吴,当天下之众,势分形散,所备皆急,一处倾坏,上下震荡,虽有智者,不能为谋。
况孙皓恣情任意,与下多忌,将疑于朝,士困于野,平常之日,独怀去就,兵临之际,必有应者,终不能齐力致死,已可知也。
又其俗急速,不能持久,弓弩戟,不如中国,唯有水战,是其所长,但我兵入境,则长江非复彼有,还保城池,去长就短,我军悬进,人有致节之志,吴人战于其内,徒有凭城之心,如此则军不逾时,克可必矣。
乞奋神断,毋误事机,臣不胜待命之至。这表呈上,武帝很为嘉纳,即召群臣会议进止。
贾充荀勖冯,力言未可,廷臣多同声附和,且言秦凉未平,不应有事东南。
武帝因饬祜且缓进兵。祜复申表固请,大略谓:“吴虏一平,胡寇自定,但当速济大功,不必迟疑。”武帝终为廷议所阻,未肯急进。
祜长叹道:“天下不如意事,常十居八九,当断不断,天与不取,恐将来转无此机会了。”既而有诏封祜为南城郡侯,祜固辞不拜。
平时嘉谟入告,必先焚草,所引士类,不令当局得闻,或谓祜慎密太过,祜慨然道:“美则归君,古有常训。至若荐贤引能,乃是人臣本务,拜爵公朝,谢恩私室,更为我所不取呢。”又尝与从弟书道:“待边事既定,当角巾东路,言归故里,不愿以盛满见责。疏广见汉史。便是我师哩。”如此志行,颇足令后人取法。
咸宁四年春季,祜患病颇剧,力疾求朝,既至都下,武帝命乘车入视,使卫士扶入殿门,免行拜跪礼,赐令侍坐。
祜仍面请伐吴,且言:“臣死在朝夕,故特入觐天颜,冀偿初志。”武帝好言慰谕,决从祜谋。
祜乃趋退,暂留洛都。武帝不忍多劳,常命中书令张华,衔命访祜。祜语华道:“主上自受禅后,功德未著,今吴主不道,正可吊民伐罪,混一六合,上媲唐虞,奈何舍此不图呢?若孙皓不幸早殁,吴人更立令主,虽有众百万,也未能轻越长江,后患反不浅哩。”华连声赞成。
祜唏嘘道:“我恐不能见平吴盛事,将来得成我志,非汝莫属了。”华唯唯受教,复告武帝。
武帝复令华代达己意,欲使祜卧护诸将。祜答道:“取吴不必臣行,但取吴以后,当劳圣虑,事若未了,臣当有所付授,但求皇上审择便了。”未几疾笃,乃举杜预自代。
预已起任度支尚书,应第二回。至是因祜推荐,即拜预为镇南大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
预尚未出都,祜已疾终私第,享年五十八。武帝素服临丧,恸哭甚哀。
是时天适严寒,涕泪沾着须鬓,顷刻成冰,及御驾还宫,特赐祜东园秘器,并朝服一袭,钱三十万,布百匹,追赠太傅,予谥曰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