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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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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暮色跟林淮竹对视几息,  沈遂回过神,“你怎么在这儿?”

不会是来找他的吧?

夕阳沉下,天彻底暗了下来,  林淮竹眸中的余晖熄灭,  整个人融进黑暗中,面容沉静似水。

他开口,  声音低而轻,“药王谷的人送来解乏的汤膳,  敲你房门没人应。”

“这样啊。”沈遂解释了一句,“待在房间没意思,所以我出来走走。”

林淮竹的目光越过沈遂,看向凉亭中的另一人。

秦长须性子单纯,  并没有察觉沈遂跟林淮竹之间异样的气氛,  神色懵懂。

夜幕彻底降临,  谷中掌了灯,  映得各处雕栏玉砌,  美轮美奂。

起风了,  挂在廊檐的铜铃打着转。

谷中的风有些寒,沈遂扭头对秦长须说,“入夜了,把衣服穿上,  别再受了冻。”

秦长须很听话,捡起一旁的衣服胡乱往身上穿。

他虽不受宠,  但也有仆从照顾他起居,帮他穿衣洁面。

看秦长须笨手笨脚,  沈遂眼皮抽了抽,  上前两步抽过他的衣袍跟腰带,  “手臂张开。”

这是沈遂自小在孤儿院养成的习惯,照顾年幼的孩子简直刻进了dna。

秦长须乖乖张开手臂。

沈遂三下五除二给他穿好了,熟练至极。

林淮竹眸色沉沉,想起上次沈遂给他擦头发,那次也是一样的熟稔,像是做过千百次。

沈遂给秦长须系上腰带,抻了抻下摆的褶皱,口上还不忘教育,“以后得学会自己穿衣服,不要总指着别人。”

秦长须用力点点头,表情浮夸地仿佛听到天籁梵音,把沈遂的话奉为金科玉律。

沈遂拍了拍他肩,“好了,你去玩罢,我也该回去了。”

将剩下的软膏给了秦长须,沈遂转身走向林淮竹。

林淮竹还立在原处,黑眸染着浓郁的夜色,定定看着沈遂身后,面色冷淡。

沈遂走了两步察觉到不对,他扭过头。

秦长须跟沈遂身后,见沈遂停了,他也跟着停下。

眼巴巴望着沈遂,像个讨糖吃的孩子,流露出一种单纯的向往。

沈遂不解,“怎么了,还有事?”

秦长须身形臃肿,他并不是油腻的肥胖,而是那种不灵便的笨拙。

但眼睛却很灵,所以看起来十分讨喜。

秦长须忸怩地转动身体,眼睛却直勾勾看着沈遂,就差把‘我想跟你玩’这几个字写脸上了。

谷中的孩子都不爱跟他玩,要么是无视,要么就是欺负,沈遂是第一个好商好量跟他说话的人。

秦长须与林淮竹的秉性正好相反,一个单纯得离谱,一个心眼多到离谱。

前者在感受到沈遂的善意后,选择相信依赖。

后者在感受到沈遂的善意后,则是提防排斥。

一个林淮竹就够沈遂受了,他不想被另一个大宝宝黏人。

但在秦长须单纯专注的凝视下,饶是沈遂脸皮厚,他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毕竟这孩子是真可怜。

沈遂妥协道:“我得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晚上吃饭的时候见。”

秦长须立刻说,“那我也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虽然他不知道沈遂为什么洗澡换衣服,但下意识想学他。

沈遂:“好。”

秦长须听到这话又傻乐起来,还没人跟他说过好。

照顾秦长须的严嬷嬷,见这么晚人还没回来,着急地出来寻。

看到秦长须与大小姐家的混世魔王在一起,她面色一变,赶忙走上前。

长须眼尖,看到严嬷嬷兴奋喊她,“嬷嬷,我要洗澡,我要洗澡换衣服。”

他跑回去拉着严嬷嬷回房,一直嚷嚷要洗澡。

严嬷嬷见秦长须脸上有伤,眼底划过心疼,忍着气面无表情跟沈遂福了一礼。

沈遂对严嬷嬷说,“你带他回去罢。”

严嬷嬷应了一声,拉着秦长须赶紧走,省得这个歹毒的小少爷又想出什么整人的法子。

倒是秦长须依依不舍,频频扭头去看沈遂。

走到没人的地方,严嬷嬷上下检查了秦长须一番,“表少爷今日又打你了?都伤到哪儿了让嬷嬷看看,咦,这谁给你上的药?”

严嬷嬷沾了一点秦长须脸上的药膏,放到鼻下闻了闻。

秦长须说,“不是哥哥打的,是秦西北他们,药也是哥哥上的。”

“哥哥?”严嬷嬷有些糊涂,“哪个哥哥?”

秦长须:“遂遂。”

严嬷嬷更糊涂了,径自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忽然想起。

“沈遂,是不是表少爷?他给你上的药?上的什么药,疼不疼?”严嬷嬷急了。

谷中的孩子顶多就打骂秦长须,但大小姐家的表少爷那才是真的狠,下起手没个轻重。

怕沈遂在药上动什么手脚,严嬷嬷赶紧擦了。

秦长须的脸被她捏得有些疼,泪花在眼眶打转,“嬷嬷,疼。”

严嬷嬷跟着红了眼,“今日他来了,我叫你不要出门,你非要出去。这里面要是有毒,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

秦长须忙说,“没有毒,遂遂对我很好,他今日跟我说了好多话,特别多。”

严嬷嬷抹了抹泪,有些不信,“是么?今日都发生了什么,你给嬷嬷讲讲。”

秦长须表达能力差,说了半天车轱辘话,才让严嬷嬷听懂。

秦长须脸上的伤不是沈遂打的,反而是他赶跑了欺负秦长须的人,还给秦长须上了药,陪他说了好一会儿话。

严嬷嬷愕然,表少爷这是转好了?

倘若真变好了,那可是一桩天大的好事。

秦长须跟严嬷嬷一走,长廊只剩下他俩人。

气氛微凝。

沈遂率先打破诡异的安静,“走,回去。”

林淮竹:“嗯。”

谷中漫上夜雾,昭昭霭霭,将建在半山腰的精舍楼阁掩住。

沈遂与林淮竹并肩而行,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最近跟林淮竹相处总这样,无话可说,沈遂也不怎么想跟林淮竹交谈。

倒不是生气,主要是扣分扣麻了,实在是怕说的多错的多,沈遂索性就少说。

走到房门口,沈遂推门正要进去,林淮竹叫住了他。

沈遂有些惊讶,侧眸朝他看去,然后听到林淮竹说,“你的汤膳放到了我房间,我去拿。”

沈遂无意义地发出一声“哦”的音。

林淮竹走进客房,从里面端出一碗淡黄色的汤水,闻着倒是有一股清幽的香气,只是放凉了。

沈遂接过来,跟林淮竹道了一声谢,边端详手中的汤膳,边迈步走进房间,顺手将房门关上。

看着紧闭的房门,林淮竹唇角微绷。

一口气喝完汤膳,沈遂叫人给他打了一桶热水进来。

在海上的时候,沈遂只是擦洗身体,好几日没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他还特意往浴桶放了一滴凝髓露。

以往都是他跟林淮竹一块,今天他独占一桶,沈遂将里面的凝髓露吸收得干干净净。

洗完身子,沈遂穿着雪色中衣仰在贵妃榻上,吹着徐徐的清风,吃着玛瑙葡萄,快活似神仙。

吃了半串葡萄,药王谷的人敲门让他去膳厅用饭。

沈遂罩上外袍,翻身下了榻。

他知道膳厅在什么地方,摆了摆手让那人去唤其他人,不用领他去了。

沈遂想了想,还是敲了敲林淮竹的门,想带他一块过去。

连敲三下,门内却没有动静。

“小怀?”沈遂唤了一声,推门而进。

房中空荡荡,不见林淮竹的身影。

沈遂有些纳闷,绕着屋中寻了一圈。

难不成是被老谷主叫走了?

老谷主已经知道林淮竹的身份,里曾单独叫他叙了叙旧,还想他留在谷中生活。

沈遂没多想,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秦红筝的生辰要在四日后,今晚只是单纯的接风宴。

膳厅连着一处观景阁,倘若设宴便会将中间那扇门打开,这样便能就着漫天星辰饮酒食菜。

今日是家宴,倒是没那么隆重。

不过药王谷人丁兴旺,再加上孙辈,百十余口人。

好在有一半人没在谷中,他们要么外出办事,要么嫌老谷主偏心,搬出去另立门户。

沈遂到时,膳厅已经来了不少人,席地坐在蒲团之上,面前的案几摆放着茶果酒水,以及样式精致的珍馐。

小辈的人被安排在后面,长辈则在观景阁。

今夜的天极好,月朗风清,星辰闪烁。

半个时辰前起的雾早已经散去,月色洒下来,幽谷韵如筝。

见沈遂来了,原本老实坐在最后面的秦长须眼睛一下子亮了。

“遂遂,哥哥,我在这里。”声音清亮,含着喜悦。

坐在秦长须周围的几个孩子瞪他一眼,目光凶狠不耐,要不是地方不对,周围人太多,他们怕是要动手。

秦长须吓得缩了缩脑子,抱着脑袋藏在案几下面,引来一阵嘲笑。

直到一个面容冷然的男孩走过来,那几人张了张嘴,最终闭口了。

沈遂坐到秦长须旁边,对抱头抢地的傻小子说,“坐好。”

听到这声音,秦长须猛地抬头,眼睛雪亮,“遂遂,你来了?”

沈遂剥了一个甜桔,悠悠道:“一会儿遂遂,一会儿哥哥的,到底是遂遂,还是哥哥?”

秦长须立即回道:“哥哥。”

这次沈遂倒是没再纠正他,分了一半桔子给他。

秦长须受宠若惊接过来,小心翼翼地问,“给我吃的?”

沈遂:“嗯。”

秦长须眼睛弯成月牙,他视若珍宝似的双手捧着那瓣桔子。

看他俩相处这么好,一向喜欢欺负秦长须的那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以前他们跟沈遂要好。

这傻子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讨到沈遂欢心,让对方这么护着他?

秦西北试探性叫了沈遂一声,“你怎么跟这傻子……”

“什么傻子,会不会说话?”沈遂冷眼扫了过去,“我再说一遍,以后不要再欺负他,欺负他就是跟我过不去。”

秦西北不敢顶撞沈遂,瓮声瓮气地说,“我知道了。”

秦家子嗣众多,免不了明争暗斗,向老谷主邀宠,期盼日后能分到些好处。

因此哪怕小一辈也个个都是人精,他们知道哪个能招惹,哪个绝不能得罪。

沈遂并不信他的话,对于这些小鬼头他可太了解了。

一旦等他离开药王谷,到时候秦长须肯定得遭罪。

得想个办法在离开之前让他们好好长个教训,以后再也不敢欺负秦长须。

沈遂正在心中盘算时,老谷主跟秦红筝一块进来了。

沈遂盯着

膳厅门口,许久都没见另一道身影进来。

林淮竹呢?

人去哪儿了,不是被老谷主叫去了?

老谷主落座后,看到宴席尾端的沈遂,声如洪钟,“怎么坐那儿,来外公这里。”

这声音惊动在场所有人,大家齐刷刷看来,神色或艳羡,或含怒,或漠然。

沈遂稳若磐石,对老谷主笑着说,“我想跟他们玩。”

秦红筝刚要说什么,老谷主先一步开口,“让他坐那儿罢。”

想跟同龄孩子待一块是天性,何必让他不自在?

秦红筝看了一眼沈遂,终究是没驳自己父亲面子。

沈遂知道秦红筝不乐意他跟药王谷这些孩子玩耍。

秦红筝是一个傲气自负,同时占有欲强的人,她极不喜欢父亲这些儿女,也从未将他们当做自己的手足。

所以药王谷上下只敢叫她大小姐,实际她排行第七。

秦红筝自己不喜欢,她也不想自己的儿子跟这些人的孩子玩在一起,有损身份。

偏偏原主很喜欢,他跟秦西北他们臭味相投,也享受被同龄孩子团团围着,认做老大的感觉。

如今这具身体的芯子换了,沈遂对小孩之间这种歹毒的游戏不感兴趣。

自警告秦西北过后,沈遂一个眼神都没再给他,心里琢磨着其他事。

一旁的秦长须倒是很开心,不停给沈遂布菜,一会儿叫沈遂吃这个,一会儿叫他尝尝那个。

看着秦长须殷勤讨好的狗腿模样,秦西北磨了磨牙。

你给我等着。

沈遂心不在焉,频频朝膳厅门口看去。

看样子林淮竹没被老谷主叫走,那人去哪儿了?

沈遂不担心林淮竹的安危,他是男主,就算遇到险境也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他是怕剧情线再次提前。

林淮竹在沈家过得实在惨,好不容易外公的旧友愿意照顾他,终于可以摆脱沈家了,评论区高兴疯了。

但没想到作者一个转折,得,林淮竹又跟着沈远膳回去了。

剧情写的那叫一波三折,惹的读者们不停骂作者爹,生了一个混账儿子。

沈遂担心这个剧情点提早发生,心中不免有些打鼓。

按理说不应该,触发剧情点的主要人物都在这里,林淮竹不会遇到那事吧?

想那么多还不如出去找找。

沈遂凑近秦长须耳边,压低声音说,“我出去一趟,旁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去如厕了。”

秦长须懵懵懂懂地看着沈遂,傻呆呆点了点头。

沈遂坐的地方正好紧挨膳厅大门,他站起身,在秦西北一干人的注视下,坦然自若地走了出去。

走出膳厅,沈遂直奔林淮竹房间。

绕过一道回形长廊,有人似乎跟在他身后,沈遂机敏地闪身拐进另一侧的长廊。

很快那人追了上来。

沈遂从阴影走出来,堵到他面前。

看着眼前这个白白胖胖,犹如面团成精的人,他颈间挂着一串金镶玉的长命锁,清秀的眉宇间凝着一股天真的憨傻之气,沈遂愕然。

是秦长须。

沈遂问他,“你也怎么出来了?”

秦长须呆呆地说,“我也想去如厕。”

沈遂站着不动,“那你去罢。”

秦长须绞着手指,终于说了实话,“我,我想跟着你。你走了,他们一直瞪我,我怕。”

带上他去找林淮竹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又不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沈遂说,“跟着可以,但你得老实听我的话。”

秦长须急道:“我

听话,我最听话了。”

沈遂:“不愿意跟着我了,你就自己回去,谷中你应该比我更熟悉。”

秦长须狂点头,“我熟,我可熟了,我哪儿都去过。”

跟秦长须立好规矩后,沈遂不再多言,去了林淮竹房间。

人还是没在,窗户大开,清风与明月一并入屋,铺了一地的碎芒。

沈遂皱了皱眉,剧情该不会真的提前了吧?

药王谷这么大,找一个林淮竹并不容易,好在沈遂另有他法。

从荷包拎出纸豆豆,沈遂喂了它一滴血,“林淮竹不见了,你帮我找找他。”

秦长须突然探过脑袋,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纸片人,“这是什么?”

他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小纸人。

对方是一个暴脾气,踹了秦长须一脚。

秦长须立刻将手缩回来,脸上写满委屈,“它它它怎么打人?”

见纸豆豆不干正事,沈遂呵斥,“好了,别闹了,赶紧找人。”

挨骂的纸豆豆生气地背过身体,爬上窗户,一溜烟不见了踪迹。

纸豆豆以灵气附身,并不畏惧寻常的风。

沈遂依窗探下半截身子,就见纸豆豆正往悬崖峭壁下面爬,手脚颇为灵活。

看来林淮竹是在崖下。

沈遂扭头对秦长须道:“我想下去。”

秦长须脑子转的慢,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沈遂的意思,“要叫仙鹤过来么?我会叫,我来叫,我来叫。”

他就像班级里学习最糟糕的差生,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会回答的问题,兴奋得不行。

秦长须从衣襟掏出一个长笛,在月下吹了两声。

一只仙鹤应笛声而来,乖顺地停伏在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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