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第2/2页)
责初惊讶:“你会说中文。”
雷娅微笑说:“我虽然在柏林长大,但我母亲是中国人,从小教我学习中文。现在我嫁给鲍勃,当然更是每天都要说。”
责初点点头,请她坐下。
雷娅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说:“我听鲍勃说,少夫人也在德国生活过。”
“我在海德堡大学读过两年文学。”责初说,“平时喜欢看一些书,但德文复杂难懂,我学的不精,常常遇到难处,我的性格又爱死磕,浪费了不少精力。”
雷娅提了提眉,说:“我最爱诺瓦利斯,在德意志我们称他作’蓝花诗人’。少夫人呢?”
”我涉猎不广,也未有偏爱,曾拜读过诺瓦利斯未完成的《海因里希·冯·奥弗特丁根》,世人对它的评价倒是十分两极化。“责初说。
“少夫人怎么看?”雷娅问。
责初沉思了一会儿说:“我的老师曾说他歌颂黑夜、死亡、疾病是消极颓废,但我倒觉得,他的消极滋养着反抗、爱与安宁,在那个自由精神弥漫的他处世界充满温柔又未可知的力量。”
雷娅发出爽朗的笑声,说:“少夫人真是趣人。我知道鲍勃一直想和令帅交善,所以要我来赴少夫人的约,我原以为不过也是寻常谈天,没想到竟遇到少夫人如此投趣的人。”
“宋太太也是率直性子,与你促膝长谈,趣致盎然。”责初道。
“你叫我雷娅就好,我的朋友们都这样叫我。我和鲍勃约定,我们相爱结婚,但仍是自己,出门在外,别人还是称我尤利特。”雷娅说。
责初听她姓尤利特,不禁问道:“垅记洋行的尤利特先生…”
“是我父亲。”
责初诧异,想来储定池为何都未与她提一嘴。垅记洋行资本集团在顶荆势力极大,连邱时听都时常要巴结几分。
雷娅倒是对责初的惊讶没有什么在意,微微扬起下巴,目光看向远处,说:“我真羡慕你,哪个女孩不爱诗啊,我在柏林自由大学的时候,也十分钟爱雪莱海涅的浪漫文字,只是我父亲一直希望我学习商科,接手他的工作,我不想让他失望,也最终放弃了年少时那场光怪陆离的梦。”
责初见她说着,深邃的眼眸里有些黯然,于是说:“雷娅小姐有情投意合的爱侣,经济独立,人格自由,才是我向往人生。”
雷娅收敛神色,不自觉地牵动嘴角,欲言又止。
责初与她这样闲闲地谈话,待到厅里的自鸣钟报了声响,年妈进来报备说厨房的饭菜都准备妥当了。
“奶奶呢?”责初问。
“老太太去观昌阁礼佛了,有海旅长跟着,要在那边住上些日子。”年妈说。
责初点了点头,对雷娅说:“一起吃午饭吧,令郯不在家,我一个人吃饭,怪可怜兮兮的。”
雷娅起身说:“真不好意思,我午边约了人。”
责初笑起来化解尴尬,说:“没关系,今日能与你聊天,已经十分叫人开心了。”
“你若是有空了,随时去我那儿做客。”责初送雷娅到门口,一路上被她叮嘱好多回。
“那下次见了。”责初把她送上车,又目送车子离开。
年妈跟在身后,见车子走远了,对责初说:“田妈叮嘱我,说少夫人有胃痛的毛病,三餐不能饿着,少夫人快回去用午饭吧。”
责初回过神,随她进了屋里。饭菜都已备好,责初坐下,年妈拿来一份报纸,问:“少夫人可要听报纸?老太太吃饭的时候,总喜欢有人在边上读一读快讯。”
“不必了。”责初说,转瞬一想,又叫住她说,“今日的报纸,拿过来我看一看。”
年妈将当日的《申报》递过来,说:“《大总统公报》都是要过了饭点才送来,少夫人若是着急想看,我差人去街上买一份回来。”
“不用麻烦了。”责初拿过报纸,扫了一眼版面,讲的全是大总统与坎西巡阅使会晤的事,于是问年妈,“高副官在不在?”
“早晨见过的,还叮嘱我今日会有客人来。现在倒不在府上了,想是去追随令帅了。”年妈说。
“我知道了。”责初搁下报纸,拿起筷子吃了两口。
督军府上上下下全围着她一个人转,两日里,齐夫人来过一趟,孔由艾来过一趟,却一直没有储定池的消息进来。责初原以为他走前对自己情真意切的,想来也该会有一两通电话过来的,结果到了日子,人没等回来,来了一封电报,说是坎西万国光和储定池的军队打起来了,战火都烧到滨州了。
责初慌忙叫年妈拨了储定池留下的号码,却怎么也打不通。忽然门外传来汽车鸣笛声,责初跑出门一看,是高鞍带着一小队人回来了。
责初慌忙跑上去问他:“怎么回事?储定池人呢?”
高鞍敬了个礼,说:“令帅上了前线,吩咐我回来守着督军府,令帅说了,这段日子叫少夫人不要出门。”
“我看这几日报纸都报道的好好的,怎么说打就打了?”责初着急道,“怎么就又派了储定池过去,论资历,新政府里哪个不比他老道?”
“大总统和万国光没谈拢,说是总统府里出了鬼,万国光那边连夜就召了两个师回滨州。”高鞍说,“少夫人莫要担心,令帅用兵如神,只要少夫人这边一切安好,不要叫他分了神。”
责初却觉得不对劲,问:“为何我不能出府?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事情?”
“属下只管听令帅吩咐的,其他的就再不知道了。”高鞍顿了顿首,说,“还望令帅回来前,少夫人不要叫属下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