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见 (第2/2页)
可是刘喜乃天子近侍,旁人可不敢怠慢,可是长公主轻飘飘说了一句辛苦也再无实质性的表示,连个赏赐也没有。刘喜明白了,长公主不在正厅接见而专门挑了这个地方,就是要他们在烈日下与她耗着,拿他们出气!
可是人是皇帝指派的,关我什么事啊?刘喜心中微怒,但他不敢明面上和长公主过不去,可他奉了太后的旨!
“太后久不得见殿下,送了一物给殿下,以示关照。”刘喜说罢低头转向身后的小内监,那小内监见状便捧出一方红木雕花盒子。
冯佩接过,捧着向元衡走来。
元衡慢悠悠打开,呵,是一方纯白无瑕的锦帕。
冯佩见此,立刻变了脸色!奇耻大辱也!
温显皇后统御六宫之时,贤德之名是天下皆知的,她无论是对妃嫔还是宫人皆宽仁惠下。冯佩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六宫之中没有人不受过温显皇后的恩惠。当年盛宠的谢贵妃如今成为太后,竟然如此羞辱萧后的女儿!
元衡留意到冯佩反应,微微偏过头,眼神示意她不要发作。
把女人们关在一个笼子里,只放一块肉,秉性再纯良的女人也会为一口饭斗得你死我活。寄希望于其中涌现一个优秀的调停者使众人和睦相处简直是天方夜谭。
争端没有消失,矛盾就会永远存在。
而根源在于,这世上本不该有笼子。
所以母亲做得再好,也不可能维持永远的和睦。
元衡不是在给谢娴柔开脱,只是在愤怒之外看清了事情的本质。
“太后的心意,我领了。如今刘公公滞留此处已久,当尽早回宫交差,我也不好相留。那刘公公,便以此交差吧——”
刘喜脸上一直挂着亲和近人的微笑站在日头之下。他看着冯佩变了颜色,心中畅快,自觉出了一口恶气。又看向长公主,期待着这位端庄持重的天家贵女如何面露羞色与难堪。
但他错了,大错特错了。
元衡面带微笑,有如不久前逝去的春光,温柔和煦。她拿起桌上那把缠着金线的花剪,刀刃锋利,光可鉴人。她拈起锦帕的一角,轻轻地剪了过去,洁白的整块锦帕被一分为二,飘落在地上。
刘喜一怔,低头一看,那帕子不仅被剪成两半,上面还沾着芍药梗青色的汁液。破碎的、肮脏的,一块上好的锦缎便成了这般模样,这如何给太后交差啊!
元衡冷声道:“刘公公,怎么还愣着,快回去交差吧。送客。”
刘喜好似脸上被扇了几巴掌一般的窘迫,便让小内监捡起地上的破布,鞠了一礼,灰溜溜带人走了。他心里想,反正长公主触怒的是皇帝与太后,且看她能趾高气昂到几时。
园内这才清静了下来。
元衡方才一直有留意那个男子,他不动声色地观望着眼前的变化,不露喜怒。
这人有点意思,但元衡不想跟他多废话。
“皇帝派你来,是想折辱我。你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要是死了,真就死了,死了之后还会有第二、第三、第四个夏侯雍。”元衡整了整瓶中的鲜花,示意昙影捧起,准备出了园子。
她说完抬眼一乜夏侯雍:“想活命,就要听话。”
说罢从元衡走下台阶,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停驻,看着他若有所思的面庞。
这个男子确实如同传言中那样,俊美无俦。
远看器宇轩昂,有如玉树临风举;近看眉目如画,好似天神精雕细琢后的得意之作。
但是脑子要是不好使的话,这漂亮脸蛋留着也没有半点用处。
从他的履历来看,他年少有为,断然不会心甘情愿葬送于此地。既然有所求,那就可依此布局,便于掌控。
夏侯雍自从见到长公主开始,就将她的一言一行收入眼底。
他现在可以断定的是这位大周朝唯一一位开府议政的公主,并不是凭借着皇帝对她的宠爱,而是她的计谋与心智。
面对刘喜的刁难,面无愠色,轻而易举化解,维护了个人尊严与脸面。
当面对自己,一言便道出了春猎事件的关键和自己的处境。她纵然是贪婪成性,只手遮天,但在识人待事上也有些本事。
不过或许他想错了,能瞒天过海,怎么可能没本事?
夏侯雍知道自己不过就是权贵手上的玩物,他愤怒但无能为力,保全性命才是首要任务。纵然知晓军饷案的始作俑者便是眼前人,但他仍需小心谨慎,否则便如她说的那样,中了皇帝的计谋,一命呜呼,死不足惜。
“愣着做什么,还不跟着伺候。”夏侯雍思绪万千之时,长公主元衡已经走远,昙影出声提醒他。
夏侯雍如梦初醒,随即跟上了二人的步伐。
这时的他还没有预料到,元衡将成为他未知而波折的人生中最重要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