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第2/2页)
云秀想得果然不错,姜嬷嬷就是要对着司香下手。司香往日里是管着人情往来,前几天云佩把给去小佛堂供香的事情交给了她。
钮钴禄皇后故去以后,各宫里头都供了小佛堂,承乾宫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佟贵妃从来没进去过罢了,所以平常只有云佩叫司香去上两注香。
姜嬷嬷进了小佛堂,先转了一圈,看见没有人,才拍了两下巴掌,立刻就有个小太监从门口钻了进来,吓了云秀她们一大跳。她本来以为只有姜嬷嬷一个的,就躲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要不是因为天色太暗,就要被那个小太监看见了。
小太监进去先掏了一根火折子出来,紧跟着又撒了一点油,俩人鬼鬼祟祟就要点火,就被小航子扑倒在地。
云秀一脚踩灭了火折子,啪地就给了姜嬷嬷一巴掌:“往日里看你年纪大,姑奶奶懒得和你计较,你倒好,干得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儿来!”
前面她只是弄出来一点恶心人的事情,结果得手这样容易,就叫她生了异心,连在宫里头纵火这样的事儿都敢做!
要知道,现在的宫殿大多都是连成了一片,一处地方着了火,救火不及时那就立刻会烧成一片的,这贼货,想着陷害司香,偏偏没意识到厉害,差点害死所有人。
云秀越想越气,新仇旧恨夹在一块儿,叫司药、司南两个摁住她,狠狠打了两巴掌。
姜嬷嬷脸肿得高起,呜呜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又被小航子拿绳子捆起来,绑在外头吹了一夜的冷风。第二天还是被早起的若荷看见的。
这事儿就惊动了佟贵妃。
云秀也不是吃素的,不就是装白莲吗?谁不会似的,她一脸气愤:“昨儿夜里小航子睡不着,起来就看见这两个人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弄什么鬼,叫醒了我们出去看才知道姜嬷嬷伙同这外人想要纵火,这几天我们屋里头总出怪事儿,好好收在库房里头的燕窝忽然就坏了,主子要经过的地方也湿哒哒的,想来都是他们做的。”
见佟贵妃沉默不语,她又说:“她是娘娘送来的人,我们不敢私下里处置,怕起什么不好听的话污了娘娘的名声,就叫人堵了嘴留待今天请娘娘发落。”
什么不好的名声?这一桩桩一件件,真要让别人听说了,都会说是佟贵妃容不下云佩生下皇子。
佟贵妃再不吱声,这会儿也该表态了。
她一边叫若荷去审人,一边和安静坐着的云佩解释:“本宫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再多的,她也说不出来了,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和云佩能聊的话既然这样少,她们同住在一个宫里,她从来没有去观察过云佩。姜嬷嬷的事儿她心里也有数,叫若荷审她也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
她心知肚明,姜嬷嬷去云佩那里之前,云佩那边从来没出过什么事情,是姜嬷嬷去了才横生枝节。八成是她做的事情,因为什么,她也能猜出来。
所以她才要让若荷去审。
唯一让她意外的大概是云佩的反击。她头一次开始正视起这个她从前从来没有正视过一眼的女人。她只知道她漂亮,知道表哥答应了会把她的孩子给自己养,别的一点都不清楚,也不屑去在乎、或者说是刻意让自己不去在乎。不过都是些以色侍人的玩意儿罢了。
可今儿这一出闹剧,她不信没有她的手笔。
她在无声地反抗。
佟贵妃忽然就对她有了一点兴趣。
云佩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更不知道她把云秀做的事情按在了她的头上。她只是在想,把姜嬷嬷送走以后,佟贵妃会叫谁来补这个位置呢?
她想得入了神,佟贵妃看她看得出了神。
过了好一会,若荷才进来:“主子,她招了。”紧接着就把事情原封不动说了一遍。
佟贵妃只嗯了一声:“既然是她的过错,就送到慎行司去吧。”
云秀听完一凛。她忽然意识到,佟贵妃是最不缺人的人,她有着傲人的家世,有数不清的人可以让她驱使,她有这个资本,佟佳氏也愿意出这个资本。但云佩不可以。
云佩没有别人,家世不够出色,祖父曾经是御膳房管事也没有用,阿玛额娘都不是什么有能耐的人,也不过当个包衣佐领罢了。而她们的弟弟博启如今才不过十岁,还不知道往后是什么性子,能不能帮得上云佩。
她要做出的努力要比别人多得多才行。
云秀就有点心疼起姐姐了。佟贵妃可以丢掉任何一个不听话的人,而她不可以。
等从佟贵妃那里回来,云秀就忍不住抱住了姐姐。
云佩拍拍她:“怎么了?”
姜嬷嬷都被弄走了,她怎么还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云秀吸吸鼻子,对她说:“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让弟弟好好读书,以后做你最坚强的后盾!”
正好最近佟贵妃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贤惠,允许宫人们可以一月一次地在宫门口探视家人,云秀也可以给家里人带话了。
云秀到宫门口的时候,居然看见了庆复也在:“你怎么会在这儿?”
庆复看见她眼睛一亮:“我过来帮忙维持秩序的,你要去看乌雅大人?”
云秀点头,她都已经看见阿玛额娘了,匆忙和庆复说了两句话,她就跑向了外面。
“额娘!”
乌雅·威武板正着脸:“臭丫头,眼里只装着你额娘了。”
他年轻的时候娶了纳喇氏为妻,纳喇氏为他生了两女一儿,个个都很优秀。
纳喇氏看着云秀:“哎哟,瞧瞧,我姑娘都瘦……”剩下的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了,这哪里是瘦了,分明看着比在家里的时候还胖了一点呢!
纳喇氏很惊奇:“你这是在宫里头吃了多少啊?”
“……”云秀万万没想到她额娘看见她竟然憋出来了这么一句话,“额娘!”
更让她尴尬得是,她一回头就看见庆复站在她的身后,脸上还带着笑,分明是听见了这句话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庆复已经走开了,纳喇氏才跟她说:“从你进了宫,他还来府上找过你呢。看来你们两个已经在宫里头碰见了,这样也好,你姐姐在佟贵妃手底下,他是佟贵妃的亲弟弟,你们交好也有好处。”
云秀呆了一下:“额娘,你说什么?他是佟贵妃的亲弟弟?”佟贵妃的亲弟弟不是那什么隆科多吗?
纳喇氏奇怪地看着她:“你不知道?他是佟国维的第六子啊?”
晴天霹雳好吧!云秀整个人都傻了。难怪她从小就看这人不爽,这不是命中注定他们俩有仇么。
他们两的姐姐争一个孩子,她从小见了他就烦。
很好,冤家就要从小养起,你欺负我姐姐,我欺负你弟弟?
纳喇氏看她脸色不对,问:“怎么了?进了宫就变成傻丫头了?”可云秀打小儿就跳脱,能叫她变了脸色,难不成是云佩那里出了什么差错?
她连忙问:“是不是你姐姐那里出了什么事?”
云秀连忙把表情憋了回去,笑道:“怎么回呢!我就是没想到这样有缘分罢了。”她出来前,姐姐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她和阿玛额娘透露现在她的处境,就怕额娘替她担心。
云秀也不敢和阿玛额娘提起,他们两个就算知道了也不过是平白担心,也不能帮云佩做什么,那何必说了多添烦恼呢。
她看了看自家的马车问:“弟弟今儿没来?”
纳喇氏说:“没,他今儿在学院里头学习呢,他们夫子你也知道,再严厉不过的人,不肯给他告假。”
云秀哦一声,然后和她说:“娘不如把他交给祖父带,他那个臭脾气,也就我和姐姐能治得住他,娘你肯定管不住的。”
纳喇氏就露出尴尬的表情:“你祖父年纪大了,哪有那个精力呢。”
威武说:“还不是你天天宠着他,惯的他无法无天。”
纳喇氏:“……”就你长了嘴!
他们两的眉眼官司云秀一看就明白了,只是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额娘,我说认真的,姐姐如今成了宫嫔,家里总要有人立起来,弟弟也不想以后出了门,人家都说他靠姐姐吧?”
听她说的认真,威武也放在了心上:“好,知道了,你和云佩在宫里头也要好好的。不用为家里人考虑,我们想要功业就自己挣,你姐姐是最爱操心的人,让她不要总想着家里。”
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
云秀轻轻嗳了一声,觉得自己眼睛里好像进了沙子。
她的阿玛和额娘,额娘是个有点溺爱孩子的人,脾气好,她小时候做了多少调皮的事,最后都会被额娘搂在怀里说没事没事,我们云秀最乖了。
阿玛呢,表面上是个特别严肃的阿玛,和许多旗人家的阿玛不一样,他的话总是特别多,能面无表情地叭叭很久很久。
小时候的云秀一被他念叨就会跑进额娘的怀里。
后来弟弟博启也跟着有样学样。
如今进宫也快一年了,她都好久没听见阿玛的唠叨了。
一直到探视的时间到了,威武才停了嘴。
纳喇氏还在抱怨他说了那么久的话,害得她都没来得及和云秀说上几句。
刚刚离开的庆复又走了过来,陪着她一块送走了夫妻两,然后说送她回去。
云秀刚刚才忘记的他是佟贵妃的弟弟的记忆又回来了,他要跟着她,她就默不吭声地走在前头。
走出去了好大一段路,庆复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你别伤心了。”
云秀一噎:“谁伤心了?”
庆复噢一声,摸着自己的佩刀,过一会,又说:“我刚刚看你好像要哭了。”
云秀:“……”
见她不说话,庆复真以为她难过,从怀里掏出来一块手帕:“喏,给你。”
云秀看着那块天蓝色的手帕,半晌,觉得自己这样迁怒挺没意思的:“不要,我又没哭。”
她停在路边上,庆复也跟着停下。
云秀琢磨了一下自己要说的话,然后看向庆复:“你不用跟着我了,也不用送我回去,我认得回去的路。”
庆复好像呆了一下。初见他的那股板正沉默的气质被破坏了个彻底,他问:“为什么啊?”
云秀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那有那么多为什么,咱们两熟吗你就跟着我?”
庆复说:“熟啊,你小时候还放鸭子吵我呢。”弄得他晚上睡觉梦里都是鸭子声。
云秀脱口而出:“那我还被额娘逼着扫了一天的院子呢!”
庆复就笑,那个笑容,好像占了很大便宜一样:“你看,你还说我们不熟。”
云秀:“……”被套路了。眼看着都走到奉先殿了,她才抱怨:“叫你不要跟着我了,不要问我为什么!因为我和你不是一路人了。”
庆复看出来她真的生气了:“好吧好吧,那你自己回去,我不跟着你,总行了吧?”
真是的,他不是看见她觉得高兴吗。
云秀得到答复扭头就走,头都没回一下。
她去的方向是后宫的方向,已经不是他这个三等侍卫能随意进去的了。
庆复看了看仍旧留在自己手上的帕子,摇摇头,去了乾清宫。
明德看见他就问:“你跑哪儿去了?”
庆复下意识地藏起了自己的行踪:“没去哪儿,出去逛了逛。”他是前朝侍卫,云秀是后宫宫女,不能牵涉太深。
好在明德也没追问,倒让他松了口气。
另一边,云秀也回了云佩那里。姜嬷嬷被处理以后,佟贵妃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竟然没有重新派一个人过来,而是让云佩家里送进宫的常嬷嬷一直照顾着云秀。
云秀大致说了一下自己和阿玛额娘的谈话。
云佩看着她,问:“你怎么看着兴致不高的样子?”
云秀摸了摸脸:“有吗?”
“有。”她往日里脸上都带着笑,更别说今天是去看阿玛额娘,她临走之前还特别高兴来着,怎么回来的时候就蔫哒哒的,“是不是家里头出了什么事儿?”
云秀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路上看见一个不想看见的人罢了。”
云佩半信半疑。
很快云秀就转移了注意力,重新露出了以往的笑,她才放下了心。
云佩这一胎怀的还算安稳,后宫里面没了皇后,连请安都没有,她也就一直呆在承乾宫里,偶尔和前来看望她的庶妃张氏和布贵人说说话,她们两个有一回还带了自己的女儿过来。
两个小家伙都很瘦弱,比起布贵人的女儿,张氏的女儿尤甚,大大的脑袋,小小的身体,细骨伶仃的脖子,让云秀看着生怕她的脖子支撑不住脑袋。布贵人的女儿倒是略微健康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看着文静胆怯的很,见了生人躲在布贵人身后,怎么哄都不肯出来。
还是后来张氏和布贵人与云佩一块儿坐下了,她才悄没声儿,以为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她一样挨着布贵人坐下来。
越看越可怜。
显然她这样的性子是很不得康熙的宠爱的,布贵人本身也没有几分宠爱,她们两个就像是宫中的透明人一样。
云秀给她和张氏的女儿一人塞了一根特意去叫御膳房做的糖葫芦。
她们两个一个叫伊克思,一个叫冬韵。
伊克思虽然羸弱,却很大方地接过来糖葫芦,冬韵却瑟瑟的,先看了一眼布贵人,见她点了头,她才拿过了糖葫芦,然后乖乖地、超级小声地说:“谢谢姐姐。”
这俩孩子实在太乖了,云秀忍不住就露出来姨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