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第 222 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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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并非荒郊野岭, 但的确是一片坟场。
自蒙蒙夜雾中能看到一点清亮的烛火,被法力小心地维护着。
卿舟雪手中拿着一点瓜果糕点,弯下腰身,摆在墓碑面前。
她们即将远行, 是以顺路过来扫一下墓。
不料越长歌也抄着小路走, 阴差阳错之下,这便正好撞了面。
云舒尘在一旁撑着把伞, 稍微朝那边倾了一点点。
然而那双眼睛掩在伞沿下, 并未看向卿舟雪,而是似笑非笑地盯着越长歌。
“师妹这是往哪儿走?不如与我们一起同行?”
“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越长歌忽地正经:“你——”
云舒尘向着她的方向慢慢走了一步,手指转着伞骨, 荡开一圈。
越长歌死死抱住柳寻芹,俯身在她耳畔小声道:“你别让她过来。就算没了修为,这眼神也够瘆得慌。”
“你先前不去惹她, 现在也不会心虚。况且,这与我有何干系?”柳寻芹亳无慈悲。
话虽如此, 柳寻芹还是转向云舒尘:“不顺路。只是下山寻一些炼丹材料罢了, 不会在外头耽搁过久。”
云舒尘颔首, 又凉凉地瞥了越长歌一眼,“既然不顺路, 师姐慢走。”对上柳寻芹,她讲话还是如一的温柔亲切。
“卿卿, 好了么?”
卿舟雪烧完了一个话本, 才将火焰挥灭,闻言起身,“嗯。”
她甫一抬头看向云舒尘,云舒尘刚好路过越长歌身旁, 驻足冷笑道:“这些年记得好好修炼。十年不晚。”
果然还是不会放过越师叔的么。她大体甚是成熟,在某处又较真幼稚得有些可爱。
卿舟雪在其后摇了摇头,跟上去牵起云舒尘的手,又叫上后头两个说悄悄话的徒儿,与柳越二人就此别过。
待那四人走出很远,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
“可以松开了。”
越长歌闻言,将手放松了一些,但仍算半挽着,她欣然道:“柳柳儿人美心善,果然不会见死不救的~妾身无以为报,愿——”
柳寻芹不得不重复了一遍:“我只是下山寻药的。”
“当真?”
越长歌有些怀疑,笑了笑。
“嗯。”柳寻芹这话倒是不假。她先前日子钻研许久,想知道这世上有无灵根再生之法。
不过关乎为何寻药非得捎上越长歌,此一细节仍然值得商榷。
柳寻芹记挂着她最为看重的大弟子。当年白苏辞别太初境,一人独自下山,一下子过了很多年,至今也没什么消息。她寻齐全了药,没逗留多久,就和越长歌回峰了,想来是还得研究一段时日。
这些年,卿舟雪与云舒尘走过许多地方。但是她们二人都更喜欢江南柔婉的景色,因此故地重游,在此处逗留得比较多。
又一年满池红荷,颜色过于稠浓,像是要几滴坠落下来的夏色。
希音窝在船上,和若谷挤在一起玩水。不事修行的日子总是这般快活。两姑娘挽起裤腿,把脚丫浸在河中,在水底下相互踢着打架。
师尊和师祖买东西去了,留着她俩看船。
此刻天边呈一种淡青色,头顶晕成一种雅致的灰。
此刻岸边挤满了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在远处的江面上,一层白浪层层叠叠地堆着,相互挤压着朝这边涌过来。
一碰岸堤,忽地炸开。
水雾白浪涌起高尺,在惊喜和惊呼之中,人头攒动,往后退了好多步。
云舒尘与卿舟雪撑伞立在岸旁,像是两株孤芳自赏的兰,她们离人群中心较远,方才本想挤进去,可是卿舟雪实在受不了这摩肩擦踵的观潮大流,两人只好退了出来。
一浪涌起,水雾飞溅。
虽然隔得远,水面上还是像起了云一般,煞是好看。
云舒尘将伞往前倾了一点,她将手里包的一些桂花糕收了起来,而后想了想,又拈起一个尝着:“免得待会湿了。”
卿舟雪本等着她的投喂,结果那人却像是忘了这茬,一面饶有兴致地看潮,一面吃着糕点,全部进了自己的嘴。
她看了一眼潮头,慢慢将伞面扣下来些许,挡住两个人的身影。
圆圆的伞面下,一只手顺着伞骨向下握着,腰间被攥出来一道褶皱。
伞内传来一声嫌弃:“是在外头。”
“可那是最后一块了。”另一道声音很轻,“不是说桂花味的,是说桂花味且加了绿豆的绿豆糕。”
待到一下一个潮头打来时,两人才松出一口气,离得远了些。
卿舟雪如愿以偿地知道了桂花味且加了绿豆的绿豆糕是什么味道,还带着她的余温。
云舒尘再次从伞下抬起头时,眼尾处难免泛了一点点浅红:“好吃么?”
“嗯。”卿舟雪冲她笑了一下,“比纯是桂花味的好吃。”
“让一下——”
方才伞面覆着,未曾瞧见后方。云舒尘感觉侧腰上被蹭了一下,好在卿舟雪反应迅速,将她及时拽了过来。
啪嗒几声。
有什么东西掉了一地,往下一看,是一地的点心,砸得四分五裂。
不知是谁家的小丫头,正捂着额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满地狼藉。
那小姑娘抬头一见云舒尘,先是被美貌恍了一下眼睛,然后忽地一下就哭了起来,扯着她的衣裙:
“糕点没有了……”
云舒尘蹙眉。
她不喜欢小孩子,尤其是这种又哭又闹的。幼年的卿儿安静懂事,勉强在忍耐水准之内。
不过光天化日之下,倒不至于和这不懂事的小娃娃较劲,太过丢人。
“莫在闹市跑,容易撞到人。”
很快,云舒尘放平神色,反而冲她温和一笑,将她手里那一点点布料不动声色地拽出来。她自袖中掏出几枚银钱,塞入那只小手:“别哭,再去买一些。”
那小姑娘吸了口气,哭啼不止:“不要钱……那糕点是我娘亲亲手做的,用来谢白大夫救命之恩……呜……”
卿舟雪听着听着,却忽地正色道:“你说的是哪位?”
当听她边哭便嗝出“白苏姐姐”四个字时,卿舟雪一时愣住。
她半蹲下身子,与那小姑娘平视,清声问道:“小丫头,你可否告知我,她在何处?”
本是出门游玩,不料无心栽柳,竟遇上了故人。
这一路上,卿舟雪和云舒尘七拐八拐,跟着那小孩钻入了一道很深的巷子。
那孩子擦干了眼泪,一路上都在夸白大夫妙手回春,是如何治好了她母亲的心疾。先前还奄奄一息的人,今日竟能下地走动。
她说她家里穷,除却吃饭以外,根本没什么积蓄,平日也看不起病。但是那位菩萨姐姐义诊却从不收钱。这附近的穷苦人家,大抵都有受过她的恩惠。
沿着青灰砖石进去,这只不过是个寻常医馆,朴素得很,自外头来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我就不进去了。”
云舒尘停在门口,轻轻摇头:“白苏念我是长辈,每次都甚是拘谨客气,况且我与她不是太熟,你们师姐妹二人会旧就好。”
“也好。”卿舟雪将伞给了她,“师尊,是在此处等我,还是回船上等我?”
“我慢慢走回去就好,不碍事的。”
云舒尘将伞合拢,拿在手上。她稍微偏着头,瞧着卿舟雪犹豫片刻,便打起帘子走进了医馆。
医馆中依然朴素。四平八稳的棕褐色木柜,陈列着一股药材的苦香。里头独坐着一位清秀佳人,手执医书,支着下巴,似乎是好不容易忙完一天,这会儿才落了点闲暇时光。
卿舟雪心下觉得宽慰。
果然是她。她还是那个老样子。
那人闻声,抬起眼睛来,瞧见面前的白发女子,竟一下子愣在原地,连手上的医书也松了几卷。
“师妹?”
白苏讶然:“你怎的来了?”
卿舟雪揉了一下那小姑娘的脑袋,微微一笑:“我和师尊带着两个弟子四方云游,不慎路过此处,机缘巧合之下,竟认出了这小丫头说的神医是你。”
白苏轻咳一声:“比起我师尊的医术,我当真差得很远,远称不上这个。你可莫要胡说了,免得给她老人家丢脸。”
“没有。”小姑娘不赞同道:“白苏姐姐就是神仙。前些日子这里发了洪水,有很多人都病倒了,你也救了好多好多的人……我娘还有隔壁大姨都讲,这是神仙下凡渡世的。”
白苏认得这个小丫头,她问道:“你是小栀?今日不去上学堂,怎么跑回来了。”
“我……弄砸了。”谈起这个,小栀又想着回家不免被长辈责怪,讲了来龙去脉,白苏听得叹了口气。她宽慰道:“你既然觉得我是神仙,神仙可不需要吃什么。是吗?”
不知多久,她才将小栀哄好。没了礼物,却仍有情义在。卿舟雪看着那孩子紧紧抱了白苏一下,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看来师姐在此处,过得的确不错。小栀走后,白苏给卿舟雪倒了杯茶,两人随意谈了些近况。听说太初境现在如日中天,林寻真为事业奔忙着,一切都好;听说柳长老还是过着一如既往的日子,并无变化;总之云长老也想起了前尘,这一些卿舟雪没有多提,只是浅淡地笑了一下。
白苏却从这温和一笑之中,知道她如今是求仁得仁了。
“真好。”白苏放了心,听说这些事时,她眸中微微闪着一些光亮:“如今都失而复得,各偿其愿。”
“柳师叔兴许也想念你了。”
卿舟雪问:“近几年,还打算回去么?”
白苏微微一愣。
当年她是无意偷听了师尊与长老谈话,怕师尊把灵根献祭,才做出这等冒然举动。
哪怕多年过去,柳寻芹心底过不了这道坎,哪怕她嘴上不说,心底恐怕还是存有一分遗憾或是愧疚。
白苏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回去了。”
“我在此处过得很好。没了灵根,仍可为寻常人看诊,兼之这一路走走看看,救死扶伤,并不有违我当年夙愿。”
“也是。”
卿舟雪也并未再三劝她,师姐从前温顺,从不忤逆长辈的话。这个决定既是她自己做的,想必对于日后也有了规划。哪怕身为修道之人,亦不止只有一种活法。
“往事不可回头,万种得失,若是能得一个不悔,这样就很好了。”
卿舟雪走出医馆时,天边已是一种暮昏色。现如今街头的人已不多,收摊的收摊,归家的归家。
好像耽搁得久了一些。
船停在离观潮很远处。
卿舟雪快步走了回去,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不妙……许是直觉。
远远地,便瞧见那片碧河之中,整只船湿淋淋地浮着,像是刚刚从水面下翻过来。
岸边坐着两个落汤鸡,正在瑟瑟发抖。
站着的是眉梢紧蹙的云舒尘。
“怎么了?”
云舒尘淡淡道:
“你两个乖徒儿坐船上玩水,最后闹得厉害了,竟能连带着船翻到水里去。”
船入了水,问题并非很大。对于水灵根修士而言,只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
卿舟雪起先还不觉得如何,没想到往水面一看,姹紫嫣红,煞是好看,糊成一片,呈现出一种纠结的颜色。
好像有什么方才搁在船上忘了拿下来,遇水则化,如今几乎已经没剩多少了。
她心中微惊,那不是师尊她——来自东海的……虽说是一种胭脂水粉,不过由于原料极为罕见,因此很具有收藏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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