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泪流 (第2/2页)
郦息在一旁冷哼:“十年前才走到一处,再等上十年,恐怕她就看不上你了。”
步光郁闷地看了一眼郦息,又不敢像二十年前那样将这话驳斥回去,只好默默吞下这句嘲讽,只摸着自己的脸,闷声说:“我看起来果真有这么老吗?”
姬未央同情地望着他,其实是郦息看起来太年轻,像是二十四五岁的青年人。
步光如今的样貌与年龄是相符的,一看便知是不惑之年的男人。若是他自己不曾彤水自刎,到如今也该四十一了。
“我现在住在文将军府中,”姬未央说,“你同我讲讲,我放你出府后的事情罢。”
步光这才将这十多年的经历娓娓道来,原来当初上京动乱时,赵雾生看在姬氏的面子上,收留了雪狮儿、姜婉婉和步光三人,住了一个月后,姜婉婉就不辞而别,几年后才送来一封书信,说是自己已成家生子,孩子似乎有些愚钝。
“阿雪认赵掌柜当了祖母,随她姓赵,更名为赵雪狮。前两年祖母觉得精力不济,才将铺子交给我们夫妻二人经营。”步光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哭起来,“郎君,我本、本想一直侍奉在你身边的……”
姬未央自刎彤水那日,冰天雪地里,步光惶急地沿着彤水走了几十里,从城南一直走到城北,走得双脚几乎冻成黑紫色,终于见到郎君最后一面。
自此之后,就是永别。
“莫哭了。”姬未央叹气,“都四十岁的人了,动辄哭哭啼啼,万一你的孩儿看见,会如何想?”
步光用手帕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今天她跟着阿雪出门采买去了。”
郦息靠在姬未央耳边说:“步光和她生了一个女孩,脾气随步光,小小年纪就唠叨,不过还是不如当年的步光。”
听见这评价,姬未央忍不住闷笑。
也不知步光少年时在郦息跟前说了多少废话,才让郦息到今日还记得他嘴碎话多。
“我想看看青骓,”姬未央道,“它在哪里?”
“这……”步光看向郦息,“青骓一直是陛下养着,我也不知青骓在哪里。”
“京郊校场。”
……
从千灯坊离开后,郦息兴致就一直不高,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彤水的直流灌溉了校场的广袤的草地,有郦息坐镇,这艘不起眼的小船畅行无阻,顺顺当当地就到达京郊校场。
如今的京军也驻扎在此地,姬未央刚下船,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吹来的风带着些许热意,让他的头发都变得蓬乱。
“好久都没来过这里了。”姬未央感叹。
郦息:“想跑马吗?”
姬未央摆手拒绝:“算了,这地方如今可不是姬家人当守将,我也名不正言不顺,就不要给守将另找事情做了。”
皇帝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京郊军营,五营十二卫中各统领武臣自然要来拜见。
郦息身上的武功是姬未央手把手教出来的,姬氏守国二百余年,未曾割让一城,不论是平地还是马上功夫都极出类拔萃。更何况郦息本就根骨不凡,他起兵之初,就经常亲自上战场,足以震慑麾下众人。
果然,不到半刻钟,京外营中的守将们便齐齐奔来,稽首行礼。
郦息将姬未央藏到身后,恢复往日的神情,冷淡道:“起来吧,我今日来校场只是看看青骓,你们自行操练就是。”
他随意问了几句今年开春后的兵卒情况,就把诸人打发走了,只留下两个指挥使。一营有五千人,下设十指挥使,军职并不算太高,郦息留下的这两个指挥使,都来自骑兵营,最常和青骓打交道。
姬未央打量着这两人,发现他们下盘极稳,走路几乎不晃动,一看便知常习武,不由得满意地点点头。
郦息发现他正打量这两指挥使,低声道:“将军可是喜欢他们?”
“你怎么不高兴了?”姬未央敏锐地觉察出郦息的不虞和他口吻中的阴阳怪气,“我只是下意识地瞧一瞧罢了。”何必拈酸吃醋呢?
剩余半截话他吞下肚,既然自己对郦息并不抱有相同的感情,那就少说这种容易误会的话。
郦息冷哼一声。
青骓是姬未央父亲姬霜送给他的十岁生辰礼物,姬未央从小就养着它,看着它从小马驹变成美丽而高大的骏马,如今青骓也活了足足三十年,对寻常骏马来说,已算高龄。
郦息养它时,也费劲心力,唯恐它生病。
“青骓今早与其他马驹一起出去觅食了。”豢马人一看见郦息,便诚惶诚恐地跪下,“依照平时的习惯,午时就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