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第2/2页)
两人聊得愈发起劲中,去禀报的小厮也过来请沈弈去书房,林夫子在那等他。
“许师兄,他是谁啊?”
趁两人聊天之际,孩童把书案搬进乙班,然后出来时,只望见那陌生人的背影。
“他?他是你的沈师兄。”
许作随口回答小师弟的问题,就转头去看他们几人书案搬得如何,这是林夫子给新弟子的磨练,让他们珍惜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
“沈师兄”孩童嘀咕。
孩童掰扯着手指数了又数,学堂哪有姓沈的?除了之前在甲班有一位,不过他不是早已去县学吗
不会是就是那一位吧!孩童恍然大悟,转头就欲哭无泪。
他出生于善化县数一数二的家族,可年头,林夫子放出私塾要收徒的消息时,家族长辈也只抢到一个进学的名额。他可以说打败家族中所有同辈,才拿到进学机会。
林氏私塾招徒抢手,归根结底除了林夫子多年教生的金字招牌,更因为近些年他教导出沈弈,这位善化县是数十年难得一见的少年天才。他们想让自己的子孙在科举一道上走远些,也想提前结交未来人脉。
可孩童似乎错过了这个机会。
年轻面孔的出现,让沈弈勾起自己和许作初初进学堂的往事,没想到已经两年前,不免感慨时间的流逝。
在跟小厮去书房的路上,沈弈眼神右移,他注意到宅院栽种的竹林深处,有两道熟悉的身影,隐约是多日未见的林衿和吴恙,周围无人。
离得远,沈弈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但能意外地感受到双方间凝重的气氛。不多时,吴恙神情激动扭头而走,留下林衿一人在原地,两人不欢而散。
“沈公子,到了。”小厮恭谨地停在书房门口。
“好,多谢。”沈弈答谢道。
在书房见林夫子时,他正在练字,抬眼看见沈弈进来,就放下笔,两人一同坐在木椅上。
“夫子,刚才我来时,碰巧遇见林伯,他说你今早还念叨我来着。”沈弈主动起身,拿出自己准备好的茶叶泡茶。
一向面色严肃的林夫子难得老脸一红,哝:“他同你讲这些作甚他有没有与你说韩卫也来了?”
沈弈点头,把泡好的茶水端到他面前。
林夫子轻抿一口,淡然道:“韩卫是来向我辞行,他明日就去府城随何知府门下治学。”
“这么快?”沈弈吃惊。
他还想多留几日呢,没想到对方就要离开。
“他对自己的要求向来高,此次院试排名靠后,他心中也是不服输。随他去吧,有何知府的指引,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林夫子不是很对韩卫放在心上,也能说往常出师、考中秀才的弟子有自己想法,各人有各人的路,他也干预不了。
“该说说你,之前在你家人多口杂,我也不方便问。现在得空,想问问你如今成禀膳生,也到专治一经的时候,你打算以何为本经?”他问。
渭朝规定生员专治一经,从《诗》《书》《礼》《易》《春秋》五经中则一门,乡试中即考。
沈弈有点心不在焉,他还想着进门前看见的一幕,闻言,没有什么头绪,就问:“夫子的本经是哪一本?”
林夫子不意外,仿佛早有准备,笑着道:“我擅治尚书。”
礼记诗经解第二十六经中,有孔子论六经:“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
大白话就是孔子说:进入一个国家,就可以知道这个国家教化的情况。如那里的人们温和柔顺、纯朴忠厚,那就是受了《诗》的教化。如果是开明通达、博古通今,那就是受了《书》的教化。如果是心胸舒畅、轻松和善,那就是受到了《乐》的教化。如果是清静精明、细致入微,那就是受了《易》的教化。如果是谦恭辞让、庄重严肃,那就是受了《礼》的教化。如果是善于辞令、议论是非,那就是受了《春秋》的教化。
孔子的下一句仍是对六经的注解:《诗》的弊端在于使人愚钝,《书》的弊端在于浮夸不实,《乐》的弊端在于使人奢侈,《易》的弊端在于伤害正道,《礼》的弊端在于纷繁琐碎,《春秋》的弊端在于造成混乱。
五经中本还有《乐经》,可惜早已失传。
而沈弈不想治尚书,他想治《易》。
《易》为五经之首,常人认为这是一部神秘莫测借用世间万象窥测未来的巫卜之书,他却觉得《易》是阐述天地世间万象变化的古老经典,是博大精深的辩证法哲学书。
孔子还曰:清静精明、细致入微而又不害正道,那就是深刻地理解了《易》。
沈弈斟酌道:“我欲治《易》,夫子以为如何?”
林夫子不语。
不知何时,书房中气氛诡异,只余茶香在空中飘浮。
沉寂数秒,林夫子目光复杂与沈弈对望,意味深长;“你先别急着去府城,过二日,我那在京城的父亲要归家,你到时也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