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杀令 (第2/2页)
离得近了,李泺秋才看清小姑娘身上的惨状:污泥溅了满身,裤子上破了个大洞,衣服下摆不知被什么东西刮坏了,碎成一条一条的,活像个拖把头。
她皱着眉迎上去,“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一说起这个话题,王夫人更加生气了,“一会儿没看住,就跟个猴儿似的去爬豆腐铺门口那棵大树,衣服全被树枝划烂了。”
李泺秋瞥了眼那埋着头不说话的小姑娘,有些没想到平日里她看起来文文静静的,背地里竟是个这么活泼的主。
她找来两张凳子让两人坐下,又唤了坐在角落里的陆以行,“去给客人倒水。”
王夫人早就注意到了坐在角落里的陆以行,这厢脸色变得更差了。
“叫他倒水还不如让我们家猴儿去呢,”她鼻子里哼出一声,语气颇为不满,“阿兴看到没,你再这样胡闹,以后便只能嫁给那些眼睛也看不见,活也不会干的公子了。”
倒豆子般一口气吐出最后一个字,王夫人神色一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过火。
李泺秋动作也是一顿,回想起昨日在膳房里同王夫人的对话,心中不禁有些尴尬。
她给两人各拿了块绿豆糕,好声好气说道:“夫人,您怎么又在说气话了。”
停顿了一下,她自己也不大有底气,“我这夫君虽有眼疾,可日常生活……并无问题。”
说罢,她忐忑地咬了咬唇,同王夫人一道看陆以行笨手笨脚地摆弄茶具。
好在他这回没弄出什么幺蛾子,顺利将两杯茶送到了两人身前。
王夫人紧蹙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些,心中却仍对陆以行有些不满。
她眼珠子滴溜转了一圈,嚼着绿豆糕,赶忙换了个话题,“你帮忙给阿兴打个补丁吧,天天这样闹,家里是真没衣裳给她穿了。”
“……好。”
李泺秋笑笑,安慰地看了眼陆以行,转身拿来针线和碎布,蹲在小姑娘身边缝补了起来。
同王夫人和阿兴二人一同用了晚膳后,李泺秋独自在院里乘凉。
听着身后陆以行收拾碗筷的声音,她心情复杂地轻叹一声。
彼时只想到挑个好控制的男人,却没考虑到街坊们的看法。
不知东安街中同王夫人一般认为她这场婚礼草率的人还有多少,可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只希望陆以行能好好表现,为自己在街坊间挽回一些口碑。
抬头看了眼月色,她立起身来,拍了拍裙摆沾上的草梗,转身走进厅中。
膳房内,陆以行正在用粗布将碗碟擦干。
她倚在门框上看了好一会儿,方说道:“今日起,你宿在草屋内,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进入寝屋。”
陆以行手上动作顿了顿,随即闷闷“嗯”了声。
“我有些累了,先去歇下了。”不等他回答,她说完便转身进了寝屋。
束起长发,换上夜行衣,她正要从另一侧翻窗而出,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
思忖片刻,她走到与寝屋连接的耳房中,在浴桶内放上热水,还装模作样的拿了套新衣裳放进来,然后才从耳房一侧的窗户离开。
黑色夜行衣紧贴着身体的曲线,她在屋檐上轻盈地跳跃着,黑发随着动作在身后飘荡。
永安坊可以说是纶城最为热闹的地方,隔得老远,李泺秋就已经看到坊内一片明亮闪烁的灯光。
街道的一侧立着一棵枝叶繁茂的绿树,上面总是装饰着大片雍容华贵的金色饰品,故而被众人称为“金树”。
扫了眼树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借力一跃,精准地抓住挂在一段树枝上的小袋,几秒后便稳稳地落在了对面的屋顶上。
微弱的摩擦声引起了几个路人的注意,他们好奇地仰头向上望去,却只看到几片正随风而动的枝叶。
她躲在一道屋檐后,细细看了眼袋子一角用细密黑线绣上的倒三角标志——
只有朝金阁的成员知道,这是阁主发布命令时专用的标识。
小心翼翼地打开袋子,她取出其中叠好的麻纸,借着路上的灯光,迅速扫了眼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
这似乎是一封信,信的内容……却是关于她的。
为了安全,朝金阁成员十分看重自身信息的保护。除了几个固定的接头者,成员之间互不相识,更不会向他人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可这封信中却将她何时加入朝金阁,为朝金阁完成了什么任务,甚至她的裁缝铺位于何处,都写得明晰无比。
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李泺秋展开被遮住的落款人那角,指节不禁有些颤抖。
她看到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这是个她无比熟悉的名字。
面上的血色褪去了几分,她将小袋倒了过来,一捋红线晃晃悠悠地飘落手中。
在朝金阁,不同颜色的丝线代表不同级别的命令。
而红线,则代表着杀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