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狐狸 (第2/2页)
"我不是狐狸。"伸出手学着手套先生做了个恐吓的动作,对这个提问林安有些想笑,"我是女巫是老虎,反正不是什么能乖乖听话的好东西。"
"你是个人。"
"…难道我之前就不是人了?"
"你一直是人,还是个好人。"
白了眼不知所云的大金毛,林安觉得他肯定被炮弹炸到了脑子,房间重归宁静,昏暗的房间内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圣诞节要一起回去吗。"将最重要的问题缓缓说出口,艾德曼不知道她会选择什么,但当下的环境华沙绝不适合她待着,营养不足住的也差,更别提那些嘴里生疮的□□。他的天鹅应该住在环境优美的湖边,每天晒着太阳享受生活。
"我要去博登湖,你不是说你有个朋友在那里有房子可以租给我吗,我就带着那两个小姑娘一起住进去。"
"她们没有祖父母之类的亲戚吗。"
"没有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虽然多了两个姑娘,但只要她回到德国就行,博登湖虽然有些远不过远离柏林也不错,他可以攒几天休假开车过去。
"随便你。"躺在床上林安有些困了,今天晚上她知道了很多艾德曼的过去,也间接的了解了他还没放弃对自己的情愫。很可惜她是个绝情的女人,等跟着他到了博登湖自己就带着两个崽子跑回瑞士,史塔克先生的遗产全部存进了瑞士银行,而密码只有珊莎和凯特知道,那是一笔足够珊莎挥霍三辈子的巨额财富。
她才是那个绝情的混蛋。
在得到答复后艾德曼将日期定在了圣诞节前四天,那个时候艾因斯先生也该彻底掌控华沙大大小小的事务了,这样他就可以退居二线休息段时间。之后两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至于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艾德曼也忘记了,只是记得那一晚睡得很安稳,梦中他回到了野外拉练的那片森林,金秋的落叶铺满地,那只狐狸脚上还缠着铁丝做成的线圈。
走上前去解开那个线圈,一阵秋风裹着落叶吹过,他看见那只狐狸变成了林安,而自己手里还握着对方受伤的脚踝,一滴血从伤口处流出滴落在叶片上,狐狸小姐眼中带着笑将手伸向他,微凉的指尖触碰在脖颈间,那感觉很奇妙。
第二天早上林安独自从床上起来,环顾一圈她只看见了趴在地毯上啃床脚的摩西,还有床上一套全新的衣服,灰蓝色的羊毛大衣看上去就很厚实保暖。穿上新衣服林安思考出去后要怎么面对那些目光,毕竟昨天晚上凯莉可是在窗户里目睹了一切,想来昨晚宿舍里聊的话题一定很火爆。
推开房门林安被站在门口的圆脸士兵吓了一跳,没记错他是艾德曼的副官乔纳森,去年一年都被艾德曼送往各个训练营磨练。看着脸圆圆的小乔纳森,林安克制住自己伸手上去掐一把的冲动。
"林小姐,少校今天早上有临时会议要开,他让我送您回家。您不用在酒店里工作了,少校帮您辞掉了这份工作,您现在只需要养好身体等着回柏林就行。"
交代完自己的工作乔纳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出来,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听明白了,带着摩西林安跟着乔纳森走出酒店,一路上她能感受到那些极度不友好的目光。
坐在汽车里看着远去的博切利,或许多少年后凯莉在和孩子们谈曾经那个动乱的年代时,她还是会一脸鄙夷的说曾经酒店里有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女巫,然后那个女巫为了钱和一个德国纳/粹上/了/床,至于最后那个女巫和纳/粹怎么样,凯莉肯定会给她们安上最悲惨的结局。
抱着纸袋子和乔纳森摩西告了个别,抬头她看见了楼下的邻居,那个留着胡子的好心先生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就拉上了窗帘。公寓内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霉味,回到三楼的房间福杰太太乐呵呵的抱过袋子,牛奶面包肉菜水果,这可都是难得的好东西。
脱下不合适的高跟鞋换回舒适的拖鞋,坐在沙发上林安等两个姑娘回来后告诉她们要去博登湖的事。厨房里福杰太太哼着歌唱春天的波兰小曲,看着锅子里不断升腾的白气,林安突然有些反胃。
中午十二点珊莎和艾莉亚回来了,同时跟着她们进来的还有一个黑头发戴着袖章的男人,看着躲到自己身后的艾莉亚还有满脸敌视的珊莎,对那个坐在餐桌前翘着二郎腿的男人,林安需要知道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艾莉亚你真是不懂事的孩子,也不说给爸爸倒杯水。"
"您是艾莉亚的父亲?"
男人自报家门惊的林安瞪大了眼睛,苏菲对自己的丈夫一直闭口不谈,时间一长林安以为那位男士跟史塔克先生一样离开了人世。按理说在这种情况下的父女相遇应该是感人肺腑的画面,可看着紧贴自己后背躲起来的艾莉亚,林安觉得她们父女间的关系可能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是啊小姐,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伊凡·莱夫斯基,是艾莉亚的父亲也是苏菲的丈夫。"
"苏菲阿姨已经和你离婚了!你现在和她们没有关系。"
"好了小珊莎,你可比以前脾气涨了不少,凯特没教你该怎么和长辈说话吗"
拽着珊莎因愤怒而颤抖的手臂,虽然不清楚这一家人曾经的事,但此刻林安清楚自己应该把这个家伙请出去,很显然他曾给两个孩子造成极大的心里阴影,以至于最活泼的艾莉亚现在怕成一只小鸡仔,脾气最温和的珊莎愤怒的就像一头随时准备战斗的雌狮。将两个姑娘交给福杰太太带回房间,客厅内伊凡对这个黑头发的东方女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伊凡先生,我想您最好离开,艾莉亚看上去并不是很想见您。"双臂环抱在胸前,保持着最职业化的脸林安准备送客,但伊凡那黑色的眼睛一直在她身上打转,这感觉可一点都不好,她感觉自己后背都起了好多鸡皮疙瘩。
"小姐请问您是?"
"我是她们的家庭教师。"
"哦教师小姐,请问现在教师连保姆的工作都要做吗"黑色的眼珠子在女人身上流转,舔了下嘴唇伊凡眯起眼睛笑了一下,"教师小姐,您应该知道苏菲她大概是死掉了吧,看情况凯特应该跟她姐姐一起去天堂了。"
"她们还活着,只是从什切青来华沙要好长时间而已。"皱眉看着面前讨厌的男人,林安真的很想拿擀面杖把他赶出去。
"小姐你可别说笑了。"装作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伊凡弯腰捂着肚子发出了诡异的笑,其杀伤力和史塔克不相上下,"再远也要不了三个月吧?小姐我必须提醒您一下,我和苏菲那个女人并没有离婚,教会拒绝了她的离婚申请,是她带着我的宝贝女儿跑到了瑞士。从现在起我就是艾莉亚唯一的监护人,等过两天她就要跟我住在一起,到时候教师小姐你也可以住进来继续教她东西,当然看在珊莎是个孤儿的份上她也可以住进来,毕竟我是个善良的教徒。"
"现在给我闭嘴然后出去,这个家不欢迎你。"握紧拳头林安恨不得照他脸上来一拳,怪不得苏菲闭口不谈她的婚姻,如果摊上这种家伙那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如果您不出去的话我会喊警察过来…"
又是一阵诡异的笑声,弯腰扶着膝盖伊凡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抹了下眼角笑出来的泪水,伊凡将袖章转向了一脸呆滞的林安。"小姐,我就是警察,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最后在伊凡那远去的笑声里林安用力关上了门,顺便将两把锁全部锁死,对着老旧门板竖了个中指,匆忙走到卧室她看见了躲在被子里抽噎的艾莉亚,以及手足无措的福杰太太,锅里还炖着牛肉,在林安推开门的一瞬间她就小跑到了厨房检查肉的情况,还好没有糊掉。
隔着被子艾莉亚不断的抽噎,坐在床边珊莎正一脸愤恨的折磨那个枕头,低着头珊莎的声音带着藏不住的气愤。
"苏菲阿姨年轻的时候嫁错了人,那个伊凡是个醉鬼赌徒,结婚后他一边嫌弃苏菲阿姨出门赚钱让他丢脸,又拿苏菲阿姨的钱去赌场喝酒。那时候苏菲阿姨很善良以为生了艾莉亚他就会收敛一点,结果艾莉亚出生后他更加变本加厉的欺负她,只因为艾莉亚的头发是金色,而苏菲阿姨和他都不是金发,他怀疑苏菲阿姨背叛了他,为此他甚至不停的打骂苏菲阿姨。"
"他是个混蛋。"
"没错!是最无耻的混蛋!"捶打枕头两下,珊莎恨不得把那个混蛋丢进地狱的油锅,"什么金发不金发的,我们的外祖母是瑞典人,艾莉亚的金发是遗传了她的。后来某一天苏菲阿姨独自带着艾莉亚跑到了瑞士,那时候她全身是伤衣服破旧,艾莉亚饿的哭都没有力气。妈妈和爸爸很生气要去找他理论,但苏菲阿姨拦了下来,她说和魔鬼不要有太多交集。"
被子被掀开,艾莉亚炸着金色的刘海双眼红肿,看着可怜的小姑娘林安将她抱在怀里安慰。靠在老师的怀里,艾莉亚再次无声的哭泣,童年那段悲惨的岁月一直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轻轻抚摸孩子那因瘦凸起的脊柱,林安决定那个该死的家伙要是还敢过来,她就用匕首捅他四十刀,作为医术高明的兽医她敢保证几十刀下来他还是轻伤。
"别哭了艾莉亚,等圣诞节前我们就离开这里了,把那些伤心事全部忘掉吧,我们要开始新生活了。"
"我们要去哪里?"
"博登湖,那里风景很好而且离瑞士也很近,我们会住在一间很好的房子里。"
"是和那位军/官一起吗?"抬头看着温柔的老师,艾莉亚是个聪明的孩子,或者说小时候伊凡对她灌输的可怕东西造成了她某些方面的早/熟,"老师,那个军官他会打你骂你吗?他会讨厌你吗?"
"他不会,而且我们不和他住在一起,他家在柏林。"虽然不确定以后会怎么样,但起码从她遇见艾德曼起算,这个家伙确实是个完美先生,"而且如果他敢那样做的话,哪怕只有一点点小苗头,我都会果断的离开。"
"他看上去很喜欢你,这件大衣要两千兹罗提,还有那些食物和药都很贵。"看着老师那微微皱起的眉头,艾莉亚想到了邻居们的议论,"老师你喜欢他吗,你真的是…"
"不是,当然现在在所有人眼里我的确是。"将小姑娘扶起坐在床上,推开门百里香炖牛肉的香味扑面而来,"至于前一个问题我无可奉告,还是火车上那句话艾莉亚,爱情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我只是不想你为了我们让自己受伤!我吃黑面包菜糊糊也能活,住在发霉的床/上也能活!所以…"吞下流到嘴角那苦咸的泪水,那些梦魇再次浮在心头,曾经母亲为了自己默默承受那些暴行,她不能看着老师继续重蹈覆辙,"所以不要为了我们去做让你难受的事了,如果那个人对你很残暴,那就离开吧,不要像妈妈一样为了我忍耐到快被打/死都不离开,求你了老师。"
少女的哭喊回荡在耳边,厨房里还在哼歌的福杰太太突然没了声音,她当然知道自己家能顿顿吃上肉不用为了一块面包发愁是因为什么,不是因为慷慨的上帝,是因为一个将自己献给恶魔的姑娘。
伸出手揉了下那有些硬的金发,此刻艾莉亚像一只小刺猬,她将刺全部收起露出脆弱的肚皮。林安不知道这对看上去坚强的母女究竟经历了什么,那一定是很可怕的事。
"我答应你艾莉亚,以后我们三个会在一起生活的很幸福,我们会回到瑞士的庄园,所以别哭了,等下吃饭的时候你的眼睛就要肿得连肉和土豆都分不清了。多吃肉才会长个子,你不想变得比我还矮对吧?"
擦干小姑娘脸上的泪水,捧起那刚刚被逗笑的小脸亲在额头上,林安不信教但此刻她希望上帝保佑这两个姑娘可以平安长大。
晚上尤里依旧踩着宵禁的点回来,面对帮自己开门热饭的林安,尤里低着头没有给她好脸色。将最后一只碗洗干净放回橱柜,福杰太太不自在的搓着手,只要一紧张她就会这样做。
"尤里他……"
"没关系。"
"哦哦……"
没什么可解释的,再过半个月左右她就会离开波兰,或许博登湖的人们依旧会说她是东方女巫,是某个军官见不得光的秘密情/人。
但此刻她只想逃离华沙,至于什么称呼她不在乎,毕竟上辈子被骂的已经很惨了,只是两个无所谓的称号而已,比起活命她才不在乎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