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第2/2页)
“我没想法。”路荺道。
所长说:“控制自己很难吗?你这一点就炸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是不是真要惹出事进去了才满意!”
路荺像是早就听惯了此类说辞,平静道:“所长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他起身,将凳子推回桌下,背身向外走,握上把手的那一秒,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路荺,我对你没有意见,我只希望你能对得起你阿婆……”所长顿了一下,似是知道说了也没用,于是挥挥手道,“行了,这没你事了,可以走了。”
路荺站了一会儿,垂下眼,重新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关上,伴随着身后一声深深的叹息。
路荺出来的时候,那拨人已经离开了。
空气中传来潮湿的霉味,破烂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穿的很干净,看起来很容易欺负的人。
他安静地垂下头,看向自己的脚尖,不知道在想什么。
察觉到路荺的存在,安薄站起身,怀里抱着背包。
路荺对上他的视线,然后滑向他的脚踝。
白色的袜子很薄,能清楚看到被包裹着的踝骨的轮廓,那里支撑起身体的重量,看上去却很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隐隐约约的,袜子的颜色有些发灰。
回去的路上,因为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车里静得出奇,只有广播声依旧嘈杂。
“接下来是来自我们的小岛好消息,青苹果幼儿园的小朋友们就要参加合唱大赛啦!”
“是的!应该是在月末,孩子们将坐船到首都,参加一个面向全国幼儿园的合唱大赛……”
听到这,安薄打破沉默,好奇道:“这里还有幼儿园吗?”
“有。”路荺很快给了答复,“前几年小初高荒废了,现在只剩下幼儿园。”
安薄应和道:“小孩子……应该会很热闹。”
路荺却冷冰冰道:“是吗,我倒觉得烦人。”
安薄默默转头看向窗外。
孩子是让人觉得吵闹的生物,除此之外,他们也不缺乏让人怜爱的特质。
安薄突然想起那晚遇到的孩子,明亮的双眼,浑身散发着热气腾腾的朝气。
月亮岛过于安静,如果没有灯光,在夜晚降临时,近似于沉睡的无人岛,让人有种潜伏着许多危险的错觉。
这里弯道很多,道路并不平坦,安薄不得不控制自己的身体尽量不要左歪右倒。
不知道开了多久,围墙渐渐后退,穿插着绿林,安薄看到几块纯黑色的石板。
它们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毫无缘由的,安薄感受到一股忧伤苍凉的气氛从那块石板中传来。
“那是……”安薄喃喃道,他并不清楚那是些什么,但心中隐约有了猜想。
路荺偏头看了一眼,语气里没什么起伏:“墓园。”
安薄很快转过头看他,似乎在等待下文。
“很正常,岛上老年人多,死亡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十分淡然,让人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像是习惯,又像是一种厌倦。
安薄不禁想起几个小时前,黄毛所说的话。
“他杀了他阿公。”
一句被塞进空壳的话,它违背伦理,没有合理的解释,带来的,只有惊诧和不可置信。
就像在眼前瞬逝的墓碑,像浮在海面上一般的不真实。
安薄自然不信。这句话没有逻辑,还是从一个神志不清的人嘴里说出来的。
杀人不用坐牢吗?
那为什么路荺还在这?
不过,安薄还是下意识看了路荺一眼。
一阵热风吹进车内,海浪一样的风声,夹杂着从远处飘来的旋律。
依旧是《鳟鱼》,第四乐章。
安薄顺势望向不远处的电线杆——分布并不均匀,只有寥寥几个随意立在岛上。
随着车身的拉进,那声音变得清晰,又像是被泡在水里,带着微弱的电流声,绵长地回荡在岛上。
路荺注意到他的动作:“听过?”
安薄嗯了一声,额前的碎发被风吹的散乱,微微盖住视线。他又问了一遍:“这是什么意思?”
路荺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五官立体了一瞬,“回家的意思,也可以当做每天下午五点的定时闹钟。”
一样的回答,只不过补充了一点信息。
安薄:“……哦。”
驶过电线杆,乐曲中即将出现的钢琴声混入风中。
安薄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搭在腿上的手。
伴随着拐弯,路荺猝不及防地开口道:“我们应该见过。”
是肯定的语气。但这句话让话题又跳回之前的恐惧,安薄愣了一下,依旧并不想承认:“没……”
“我想起来了,”路荺打断他,又似乎没听到他的反驳,平静道,“也是在那里,你坐在我身后。”
安薄脱口而出:“不……”
他有意排斥那晚发生的事情。
路荺不说话了。
车子在红灯处停下,湛红的光晕铺在窗户上,在阳光下融化,甚至失去原本的颜色。落在视线所及的地方,侵占,扭曲空气中细小的颗粒。
毒药一般,安薄有些喘不过气。
接着,他听到一声轻笑,他转头,对上路荺平和的眼神,像是无光的黑夜。
路荺看着他,耳钉闪烁,一字一顿道:“新来的,我没认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