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落凤歧元 (第2/2页)
池晏和庞即有些奇怪这公子打得什么主意,喝酒赏月弹琴赋词都不是他们所在行,难道有什么战争上的事需要商讨?可这商讨为何要到这歧元寺?而且也没叫上丞相?
寺庙内似有琴声飘飘渺渺,方才示出一点峥嵘之意可一忽闪即不见,像是随风去了,池晏疑似自己听叉了不好意思入了座。庞即五音不全对那音律全然不懂,这和尚庙内一飘而过的琴声也自是没放在心上。
“难不成这寺中还藏有女子,有如此绝绝之才技。”须臾也听出一点余音,语意里不乏调侃。两人看了一眼须臾,这人确实好酒,那身华贵衣衫上虽然散着酒气,却也气质超然未显潦倒之味,神情还镇定。
“今日无他事,就是来喝酒,而且要喝得痛快。”须臾给自己倒了杯酒,那酒液乌黑乌黑的,像是六月天放在太阳下暴晒十多天已经变坏的酸梅水,须臾将酒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不知落桑酒,今岁谁与倾。色比乌泥犹甚,香同甘露永春,哈哈,这酒好哇,可是有名的……”
“落桑酒?”庞即和池晏虽不善酒,但也懂酒,这酒确实有些年头了,据说是在天祁王朝败国之时从国窖里挖出来的,一共只有十坛,出自酿酒名师祝渠之手,据说喝了的人心中脑中只有酒意十天半月都不会醒,当然这是夸张之处,但也足见酒劲足。
说到曾经雄霸天下令八方臣服的天祁王朝,在经历辉煌的五百年盛世之后,不知为什么就突然没落了,据传各地七王联手揭杆叛乱,又有说是内中逆臣痛下杀手,导致原本民顺风调的天祁王朝于诚庆帝十三年一朝分裂,这才造就了一个七国群雄辈出的时代。
初出十年,七国达成“边贸”协议,倒也和平共处,大有洗褪人间战火,忘掉前尘旧川之豁达。后来野心家楚文王拉下脸面撕破协议,至此陷七国于战火,陷民众于苦难了。
这一夜宁越做了一个梦,而且是个重复的梦,他这一生这个梦做了大概有四五次,而且都是在这歧元寺,他迷迷糊糊的进入梦境似是看到有几个人骑着马在匆忙的赶路,周围的环境混乱但他还是能看清这应该是在落凤谷,领头的那个男子抬头看了看天似乎心思混乱。
“老爷,老爷……”身后有人在叫他。
那个领头的老爷停下马来看了看四周,前几日下过雨,那泥泞不堪的小路上深深浅浅的脚印让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皇宫里进进出出皆是冠盖之辈,他都隐居了如此久还能被翻找出来,看来要将他一家赶尽杀绝的念头是日渐滋长,这一次这一难怕是逃不过了。
他的身后跟着十多位壮汉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那年轻人原本也是骑在马背上的,但那马许是跑得太久太累现在一气儿不吭倒在地上不动了,老爷的怀里抱着一个婴儿,从马上下来将婴儿与马鞭还有身上尽数盘缠都送到年轻人手里,又扶着他上了自己的马,痛声道,“公子日后就交与你了,好生待他。”
太阳已经落山原有的那么一点刚烈辛辣都不见了,只留了黑漆漆软弱弱一片混沌,那小伙的眼泪他只当没瞧见,一拍马背,马趑趄着在泥泞的道路上飞奔起来。
老爷站在那里,他已多日没有刮脸,薄薄的上下唇全是初初露出的髭须,青茫茫一片用手一摸扎人的很。这山道上有一个山洞他也顾不了多少一头钻了进去,众人捡了些干柴握了握腰间的剑对着火堆苦苦一笑。
半夜,阴冷冷的空气似乎显出一丝异样。山洞口放哨的壮汉想要俯身一探究竟,身子才出来半个便见明晃晃的一刀落下,身首异处了。另一位壮汉刚要喊叫喉口便被捏得死死的,片刻儿便软趴趴的倒地脸上无一点儿血色。
洞内的火尖儿轻轻悠悠散着暖气,老爷突然睁眼一抬,就瞥见他特意放在边上的一瓦子水轻轻颤动,寂静空气中的鬼气诡异似乎也比平时更重了些。老爷身边的一位壮汉也醒了,他的武功还不足以翘楚四海拨得头筹,但他的目力只怕天下还无人能过之的。他连打了几个火折子扔出洞外,照亮了一点山林中人畜少经的羊肠小道。
火才熄灭,洞口便传来破壳子般嘶哑的声音:“那东西你到底是交还是不交?”
老爷身边的壮汉冲出洞去,洞外乌鸦鸦的足有百余号人,知是躲不过便什么也不躲冲过去便是一阵挥斩,他的身姿纵横交错,长剑来去,三颗血淋淋的脑袋便咕噜噜滚至一旁。其余壮汉闻之也加入战势,可奈何对方人多且都是宫廷内的高手输赢高低立见。
“住手。”那老爷冷冷喊了一声,这些人自持位高势重全无避忌全力以迫,他也不想再躲下去,不如了结了,了结了便安份了再也不用见到这暗地里的险恶之争了。
“你想通了?”破壳子声音慢慢响起。
“你们想得到的我未必会给你,但有一样东西你们可以拿去复命,至少还可以有个交代。”老爷毫不留恋的用剑在脖子处一抹,倒下去时他的呼吸一紧只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但他的脸上轻轻浅浅像是浮起一丝笑意。
大概到了明天,他的肉,他的骨,他的五脏六腑都便宜了那些野狗,但这,又有何所谓呢。
梦至此宁越猛的惊醒过来,这梦究竟是什么意思?
方丈室内无心大师打座诵经一心向佛,窗边微风轻拂影儿绰绰,他脸色平静只用眉稍扫了窗外一眼,那经依旧朗朗澄明。这一阵子屡有人来扰他清静,他便将自己禁固在了此处大门不出。其实宁越来时这门扉轻掩,但未得无心大师应允他也未曾入内半步,只门里门外一声相叹。
但此刻门却被推了开来,入内之人非本寺僧人也非宁越一行,此人一身黑衣,身材宽胖却是从从容容走了进来,无心大师忽有一根眉毛让人难觉察地一挑,他虽是僧人但屡被人打扰心下烦燥这时见了黑衣人不由嘿嘿一笑,“施主有何求?”
“无心大师可否还记得二十四年前的事?”他斜睇了无心大师一眼,忽也张口敞声笑了起来。在大师身边的蒲上坐下,语气轻轻,如话家常。(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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