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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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到初三，涌泉村小学放假停课。

到了初四，又开课了。

落了五天的大雪把刘婶儿家的红砖小楼盖成了白色城堡。

天气太冷了，二楼各个房间里没课的人都窝着干自己的事情，玩游戏的玩游戏，打牌的打牌，看电影的看电影，一路热热闹闹过去，到了孟云那一间，

里面的情况就有些安静压抑了。

窗边，沈青临拿起体温计眯眼看了看，“37度5。”

“还是低烧？药也吃了，怎么就是不见好呢？”孟云握住穆丽莎的手，她满头是汗蜷缩在床上，眼睛难受地闭着，眼皮打着颤。

从过年那晚从谈林房间回来之后，她就一直情绪不高，整天茶不思饭不想的，到了晚上一睡就是做噩梦，梦里又哭又道歉，一直重复喃喃着予陌对不起，对不起，

——她这个样子把孟云急得要死。

“莎莎……乖……喝点水。”谈林用热毛巾帮她仔细擦拭好额角脸颊和脖颈上的汗迹后，把人扶起来用杯子喂了几口，又轻轻把她嘴角的水渍抹掉。

他这几天一直很自责，觉得是自己酒后冲动把莎莎吓到了，基本每天都守在她身边。

孟云不自觉将视线落到他身上，只见男孩头发乱乱的，下巴长出青色的胡渣，眼底乌青一片，几天没合眼了，满脸都是颓废的神色，他现在这副面容看上去至少老了五岁，

想是再帅的脸也不抗造啊。

“谈林，”沈青临拍了拍他肩膀，“你先回去休息下吧？”

谈林摇摇头。

沈青临又劝了几句，谈林皱眉毫无耐性道：“要休息你自己去，老子没那么弱！”

沈青临哽了哽，

没吭声。

旁边的孟云立马跳了起来，“我说谈林你吃炸药啦？啊？怎么跟俊俊说话的？你——”

沈青临拉住她的手眼神制止住了。

孟云只好把话咽了回去，心想这两人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谈林明显对沈青临表现出了不满，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

而沈青临也没还嘴，就让他说。

自己曾问过沈青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肯说，

孟云也只好作罢。

没过一会儿，陈百万和柯凡也来了，两人不好进门，就在门口询问了下大佬情况怎么样，说有什么事情他们能帮忙就尽管开口，说完就走了。

就这样一直到了下午，

穆丽莎烧总算退了，大家才稍微安下心来。孟云左右手拽着谈林和沈青临，把两人全都赶回去休息，说自己来看着就行。

房间里，

几天没睡好的孟云，靠在桌旁勉强撑着下巴小憩。过了会儿，窗外像是有冷风灌进来了，只一下风就停了。

孟云睡着没察觉到，过了不知道多久，人蓦地一抖，被低低的呻吟声吵醒，她条件反射般腾得一下起身走到穆丽莎床边，“莎莎怎么了？还难受是不是？”

穆丽莎整张脸都是红的，

意识已经模糊不清。

当触到她额头那一刻，孟云整个手心都烫的缩了回来。

天呐，

这是多高的温度啊！

下一秒，她想都没想直接打开门就冲了出去。一路跑过去，踉跄地拖鞋都甩掉了。

“俊俊、谈林开门啊！莎莎不好了！”

“哥！莎莎发高烧了！”

“柯学长！莎莎不好了！”

女孩赤脚在冰冷的地上跑着，伴着哐哐的砸门声，她六神无主地把能叫的人全叫上了。

沈青临和谈林直接开门就往里屋跑。陈百万穿双拖鞋：“怎么了怎么了”跟在后面，

柯凡最后一个套上衣服赶过来时，就看到谈林已经给穆丽莎穿好了外套把她背了起来，“陈百万，开车！我们现在去医院！”

说完就一群人匆匆忙忙下了楼。

下午五点。

外面的雪下大了，

狂风呼啸中眼睛都睁不开。

陈百万坐上驾驶位，沈青临坐上副驾驶座，谈林抱着穆丽莎和孟云坐后面。

沈青临赶紧给村长打电话联系到村里最近的诊所，打开地图导航，显示距离这里有十公里。

陈百万发动车子，在雪地里歪歪扭扭巅出去，可刚开到涌泉村小学口就停住了。

前方上坡路，积雪太厚根本上不去。四个轮胎在地面上发出尖锐的摩擦。

“艹你妈的！”陈百万几次发动车子都在雪地里原地打滑，他气的拍着方向盘怒骂出声。

“车上有防滑链吗？”沈青临转头问，陈百万无奈摇头。

“怎么办啊？这个鬼天气怎么偏偏这时候下大雪啊！”孟云握住穆丽莎的手，声音带着哭腔，“我的莎莎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谈林手抵着穆丽莎的额头，一直唤着她的名字，让她清醒一点，千万别睡。

沈青临又打电话给村长，说清现在的情况村长在电话里一声晓得了！就把电话挂了。

车上几个人看着漫天大雪和前方被厚雪盖住的路，就在焦急烂额又束手无策的时候，

外面远远传来人声和脚步声。

沈青临转过头去，只见涌泉村学校操场上，村长和校长领着一群孩子们向这里赶了过来，大家手上拿铲子、大竹条扫帚，凿冰锤、簸箕。

村长大手一挥：“娃儿们！大家带好工具！把道路清出来！”

校长拿着铲子：“小皮蛋，你跑慢点！”

小皮蛋领着一群学生：“莎莎姐姐！我们来了！！”

大家冲到上坡的位置，开始把雪往两边铲。沈青临和孟云见状，也连忙赶下车，一起加入到铲雪的队伍里。

没过一会儿，身后又传来了声音。

“在那儿！大家快点！”

“跟上！跟上！”

柯凡领着一群人从刘婶儿小楼赶了过来，刘婶儿、程风，打牌三人组、黄美美、夏蔚然、余莉还有其他瑾华学子都在。

一群人汇入到了孩子们中间。

柯凡把小皮蛋铲子一抢，“这事儿哥哥来就行，你旁边休息去！”

小皮蛋也不甘示弱胸脯挺起来：“我也是男子汉，凭什么不行？”

柯凡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

大家热热闹闹地开始干活。大人用铲子把雪铲到路边；小孩拿凿冰锤蹲在在地上对着冰块叮叮叮敲着。

“艹，你们也来帮忙？不是平常对穆丽莎避如蛇蝎吗？”

“开玩笑，这可是我们穆校长的女儿，穆校长平常怎么对咱们的，我们瑾华人还能亏待了他女儿？”

“对，别说是穆丽莎，就是个陌生人，我们瑾华人还能见死不救吗？”

人群里，黄美美拧着眉把铲子上的雪块扔出去，边呼气边道：“妈的，老娘从来没干过这么累的活……新做的指甲都断了。”她说完，还是继续弯腰铲。

夏蔚然和余莉两人一起奋力把聚拢的雪堆往旁边推，几个男生想来帮忙，两人一齐摇头，“……不用，我们可以！”

说完就咬牙把雪堆推了出去，惊得男生们鼓掌嗟叹。

面包车上，

陈百万手扶着方向盘，看着同窗好友和村长校长还有孩子们的忙碌的身影，紧抿着唇，眼眶微微泛红。

没过一会儿，

道路就清了出来。

众人又一起把面包车推上了坡，见面包车终于轰的一声开出去后，

欢呼声从后方传来。

车子一路开了过去，

眼看距离诊所越来越近，可到到一土坑时颠了一下，没过一会儿扭着线往沟里走，带着车上的孟云尖叫出声，陈百万好容易稳住方向盘停好。

大家往座椅上猛地一震，总算把心跳又归回了位置。

沈青临赶紧下车查看，右前车轮爆胎了。

“艹！”陈百万在旁边骂出声，“今天老天是玩儿我们吗？！”

“还有多远？”谈林伸出窗子问。

沈青临喉骨一滑：“五公里。”

他刚说完，后门被打开了。谈林背着穆丽莎下了车，他二话不说拿起沈青临的手机导航，眯眼一扫把线路记熟后，提了提穆丽莎就走。

沈青临拦住他肩膀，“你要干什么？”

“我背莎莎走过去，”谈林目不斜视道，“五公里，我20分钟能到。”

“谈林你疯了吗？这么大的雪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沈青临总算失去耐心怒吼出声。

谈林双眼直视他的眼睛：“你说我在干什么！我在救我的命啊！”

说完就疾步走了。

沈青临见拦不住，让陈百万留在车里，自己也跟着谈林一起，孟云被他要求跟陈百万在车里等，可她也不听劝下了车。

一路风雪路，狂风裹夹呼啸而来，拍打得脸都是疼得。

谈林背着穆丽莎，沈青临和孟云两个人扶在两边。走到半途，风雪越来越大，孟云累瘫在地上，她叫不要管她，先走。

沈青临看着孟云又看了看谈林肩上的穆丽莎，神色犹豫不定。

“呼……呼……”谈林喘着气道：“……沈青临，各管各的媳妇儿，你去照顾你的疯丫头吧……”

说完就提了提穆丽莎继续走。

沈青临看着谈林远去的身影，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没有跟上去，

转而向孟云的方向奔去。

没过一会儿，

天空暗沉了下来，风雪越来越大。

谈林全身是汗，腿有些打软，遇到滑的地方，一下栽倒在地上，倒地时，他还稳稳背着穆丽莎，没用手去做支撑，他额头直接砸在雪地里，半晌，才勉强单手爬起来，继续走。

雪地里洇开滴滴血迹，

一路顺着脚印而去。

“谈……谈……”背上的人在唤她。

“我在……莎莎我在……别害怕……医院马上就到了……

“我……我觉得自己不行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再……再说老子打你屁股了！”谈林说完，真的拍了下她。

穆丽莎趴在他的背上神情恍惚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自哂一笑，声音沙哑道：“没……没想到我穆丽莎没死在战场上，倒要死在这荒郊野岭了……”

“……有我在……谁说你会死？”谈林喘着粗气，又将她往上提了提道：

“我……告诉你，莎莎，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这么牛逼哄哄的，还有很多传奇等着你……去创造呢！

“你……会长命百岁，子孙满堂的。——死这个字，等到你100多岁……躺在床上快咽气时，再跟我说！”

他说完，

穆丽莎哽咽了，泪水从眼角落了出来。

“莎……莎，你坚持下，我们快到了。”谈林的话语打着颤，喘出白雾。

“小丫头，千万别睡啊！”

“莎莎……听见没？”

“小丫头……求求你！不要睡！”

穆丽莎眼眸一颤，是萧予陌焦急的声音。

穆丽莎趴在谈林背上，缓缓睁开眼，见萧予陌的幻影就站在旁边，一脸忧虑地看着自己。

女孩如梦般呓语道：“予陌……是你吗……予陌……”

“予陌……予陌……”

谈林顿住了，转过头：“……你刚刚叫我什么？”

穆丽莎没有回答，

只有泪在簌簌而落。

半晌，谈林眼底的失落还是一闪而过，他加快脚步一脸坚定道：

“莎莎……我无所谓了，只要你能好起来，我就是萧予陌行吗？只要你能好起来！老子祖宗都不认了，明天直接去改名字行不行！”

话音一落，

穆丽莎猛地睁开眼，再看向四周时，一片荒芜中，什么都没有。

谈林不见了，

风雪不见了，

没过一会儿，四周景物重建。

穆丽莎发现自己站在华安一中的小道上，清风徐徐而来，拂起女孩的长发，有下课的铃声遥遥传来。

大门打开，华安一中的学生们鱼贯而出，大家相互逗趣交流，没有人发现她的存在。

穆丽莎眼睫颤动，

所以，这又是梦吗？

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一个方向。

这次，

她终于见到了萧予陌。

只见不远处，萧予陌随意地坐在小道上，他一身白色t恤浑身是血，男孩转头看她，笑得风华正茂：

“小丫头，你来了啊？”

穆丽莎再看看自己，她穿着白色连衣裙，也是浑身是血，伤痕累累的模样——这是那晚她和毒贩死拼后的样子。

不过这一刻，

她是开心的，兴奋的。

“嗯，予陌，我来了！”

她笑着向男孩奔了过去，她裙摆飞扬，长发在风中飞舞，这段路很长，穿过了华安一中绿茵茵的小道；跨过公安大学寝室楼前那成片的紫藤萝花海；跑过枪林弹雨的毒贩交战现场。

终于，

萧予陌拉住了她的手。

男孩女孩终于紧紧相拥在一起。

小道上，

萧予陌和穆丽莎并排站着，四周漫山遍野的彼岸花海，被风拂过一层层红色的浪潮。

“真美啊……”穆丽莎笑了，她转头对萧予陌道：“予陌啊，三年来，这是最开心的时刻了！”

萧予陌看着她，良久，柔声道，“小丫头，我今天是来跟你告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