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娘的大总编,良心狗吃了!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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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魏来而言,公元2018年的12月31日,是他25岁人生里的“至暗时刻”。
工作的报社将在第二天,也就是2019年的1月1号正式停刊。
两年前,当他从大学文学院毕业时,怀揣着传播学和工商管理双学位的他,没有听从母亲让他回东北老家接手餐饮连锁店生意的要求,也对当官的老爸让他去考公务员的劝告听而不闻。
在他心目中,开饭店和走仕途简直俗不可耐,年轻人,就应该一腔热血,干点真正有意义有意思的事儿!他从小耳闻目睹父母在商场与官场中的委曲求全起落浮沉,实在不想再重复他们走过的老路。
尽管,在很多外人看来,他们都是如此令人艳羡的功成名就。
为了这事儿,他没少和父母吵。
母亲晓之以情,哭红了眼睛说自己年纪大了,偌大的产业无人接班真让人心碎;父亲动之以理,用自己的30多年奋斗经历,讲述着出人头地的生动故事,并暗示明示以自己的权柄,能让魏来比别人少奋斗好多年……
可即便二老磨破了嘴皮子,各种软磨硬泡威逼利诱,魏来都当耳旁风。
最后老人家只好无奈的放弃了,他们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
按说,魏来的父母大概属于那种天下最好的父母之一了——
父亲是穷苦农村出来的“凤凰男”,大学中文系毕业后进入机关工作,秘书做起一步一步爬上高位,他是那种很传统的“学而优则仕”的观念,从魏来还是婴儿的时候,就整天抱着魏来在书房转悠。
这也的确给魏来养成了博览群书的好习惯,不仅识字比同龄人早,什么唐诗宋词啊,三百千啊,《论语》《孟子》里的格言警句啊,都在父亲的“私塾”里给魏来硬灌了不少,算是童子功。
以至于还没上学的魏来,就经常抹着红脸蛋,在各种聚会上,童声童气的给大家表演“背诵诗词”的小节目,往往收获掌声一片。
母亲是商人家庭出身,魏来的姥爷大概就是改革开放后的第一批“倒爷”,除了《刑法》写的“致富秘籍”之外,基本上啥赚钱的事儿都干过。
老爷子有了第一桶金,物质上极大丰富为所欲为了,可是心里一直很不得劲儿,因为商海浮沉这么年,他太知道商人在“老爷”的面前时多么的卑微低贱了,哪怕一个芝麻绿豆似的小官,也可以把你折腾的七荤八素。可让他犯愁的是全家人都跟着他学做生意,没有一个读书的料。
于是,他就琢磨着一定给女儿找个“潜力股”的女婿,后来通过介绍,就找到了魏来的父亲,至此,终于实现了“官商一体”的伟大合流。说实话,母亲和父亲的成长经历文化背景性格喜好都不太合拍,但是,好在两个人的家庭观念都很强,也都是挺知足常乐的人,所以也算和和美美。
母亲从小给魏来灌输的,就是另一套了,商人对这个社会的认识,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最深刻,因为他们什么都经历过,这个社会底层运行的逻辑他们门清儿,所以,一到饭桌上,母亲就打开了话匣子,什么人情世故啊勾心斗角啊各种水面下的规则弯弯绕啊,差不多就是“母亲大人的《厚黑学》”无限续集,直到父亲听烦了打断为止……
魏来性格,在父母的双重“强力”塑造下,如虎又似猴。
但其实,父母也都知道,这孩子还有一个和他们俩谁都不像的地方!
从小这个混世魔王就是犟种,他要不想干的事儿,谁也别想勉强他,你塞他嘴里的糖他给你吐出来,你给他一嘴巴他一滴眼泪没有,还微笑着看着你。
这次也一样。
软硬兼施,恩威并用,好话说了几箩筐,未果。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父亲最后扔下一句:
“你就是没有挨过社会的毒打,我看你怎么回来求我们!”
就把电话摔了。
放着现成的饼不吃,是因为魏来内心深处始终生长着一份执念——
在大学读书时,看上去吊儿郎当的魏来其实成绩还不错,基本上属于那种稍微努努力就能拿奖学金的水平,但是,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大家都认为他是没有进取心当然也不差钱儿。其实,是因为睡在上铺的农村哥们家境贫寒,寥寥的几个奖学金名额对他很重要,所以,每次考试到了最后,魏来都默默的放了水。
不管你是院长还是教授,魏来向来对那些只会照本宣科的老师不屑一顾,上课的时候,基本上都在看他爱看的各种杂书。
直到有一次,学校外聘一位报社的总编辑来当客座教授,这位总编辑在选修课上声情并茂地讲述了女记者法拉奇与世界风云人物平等对话的传奇、李普曼以一支健笔影响一个国家重大决策30多年的卓越,战地记者卡帕身陷越战雷场以生命为代价拍摄一副图片的悲壮,更讲了20世纪初美丽国“扒粪运动”中媒体人以巨大的历史责任感曝光揭弊社会丑恶现象,促进社会文明转型的往事……
这些故事像一道道光照亮了魏来的心扉,一粒种子在理想的沃土上萌动,一缕火苗在青春的原野上升腾……我靠,好男儿当如是啊!
于是,刚刚走出象牙塔,他就满怀期待的去一家本市知名的都市报应聘,成为了一名小记者。
然而,在短短的几年理想岁月后,时代的大锤很快把魏来的梦想砸了个稀巴烂!
他的职业选择碰上了互联网技术勃兴的浩荡历史潮流,一切旧有的秩序开始被摧毁和重铸,媒体行业首当其冲感受到了“时代要抛弃你,不会和你打招呼”的切肤之痛。
报纸发行量和广告收入断崖式下跌,曾经辉煌无比的传统媒体在新媒体摧枯拉朽般的围剿下,从渔阳鼙鼓到四面楚歌再到土崩瓦解,速度超出他的想象。
当母亲开始巴拉着手机,天天在“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里没完没了的发各种来路不明的“养生大法”“长寿秘诀”,魏来知道——
报纸将死!
作为一个报社记者的职业生涯就此按下了暂停键,在人生的风陵渡口,魏来的未来,一片仓皇迷茫。
更难受的事儿接踵而来……
那是报纸停刊的前半个月,报社角落里沉寂已久的爆料电话突然铃铃作响。
报社人心四散,谁还有心情接电话啊,就任由那刺耳的铃声在办公室沉郁的氛围里回荡。
后来,是正在给女同事讲荤段子的魏来接起了电话。
爆料人举报了一个当地特别知名的商家竟然干着假冒伪劣的不要脸勾当。魏来立马来了精神,问明情况,二话没说,就像他第一天成为记者时一样,背起他的斜跨包就冲了出去。
背后,大家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精神病……
经过几年记者生涯的磨练,此时的魏来,早已是一个搞暗访报道的老手。他应聘到这个商家去做服务员,然后忍着一次又一次的恶心,把生产环节中污水横流,蚊蝇横飞,以次充好,脚丫子揉面等令人作呕的画面都暗暗偷拍记录下来。
10天后,他觉得暗访来的“料”已经足够多了,找个借口辞职,然后回家开始写稿。
以魏来的职业敏感,他知道这篇6000多字的稿子,配上10多张偷拍的照片,发出去肯定是一颗重磅炸弹。
这也许是自己作为记者的最后一篇稿件了,所以格外用心,他希望用这篇“大稿”,为即将死亡的报社送行,也向自己的一段青春历程道别。
稿件交到总编手里的时候,总编很明显有点惊讶,然后很感动的夸奖魏来是报社最后一个仍在坚守新闻理想的人。
魏来亦心有戚戚焉。
总编说:“这篇稿子就发在最后一期报纸上,头版头条通栏导读,二版整版发,算是给我们的事业打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可后面事情的发展让魏来始料未及。
第二天一早,魏来的手机响了。
一个陌生人态度谄媚地说:
“小兄弟,我是某某店的某某,听说你写了一篇我们的负面,能不能通融一下,压下啦,以后咱们做个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啦!”
魏来警惕的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我电话号的,你是怎么知道这篇稿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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