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城门外施粥 (第2/2页)
“付姑娘,从这几日的做派来看,我约摸着也懂了为何你能在皇城内混得风生水起,这不单单是因为你生得好,也有你热心直爽的缘故。你定然知晓避嫌,我也很愿意信你。”
我望了望眼前这位女子,骨子里的傲气和端庄,是我付浅浅这个乡野丫头没有的东西。她既然不使那些弯弯绕绕的肠子来对付我,那我也自然是敬重她的。只是她这一句“避嫌”,倒还是有些警告我的意味。
自尚书府领了头,皇城里的世家贵族也不好意思再私心蜷缩着,有的张罗起了粥棚,有的张罗年轻力壮的小厮们在城门外搭起了可以睡觉的棚子,又搬来了好些被褥衣物。这城门外,异常热闹了,全然不似几日前那样冷漠。
后来,许生又在城楼旁搭了间临时的书塾。来避难的孩子虽然不多,但加上了保育堂里的孩子们,每日间里面传来朗朗读书声,也有抚慰人心的作用。许生那样雪白的袍子,在草地上总是沾着泥土。
二爷呢,明明是千千万女子追捧心仪的男子,如今却浑身灰土,在人群中被呼来喝去。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他的脸上仍旧整洁干净的很。我时常忙活着,忙活着,就只顾看着他的脸发呆,好几次险些将他的身份给卖了出去。果然是我心尖尖上的男子,虽然戏里总是唱得凄凉,戏外的他却笑得很多,对这每一个人,总是挂着笑,如春水一样,总是让人心旷神怡。
许生这日方才授了课,坐在简陋的书塾旁发呆。我估摸着他们此刻定口渴得很,便端着凉了许久的清茶过去。几个稍大点的孩子越发调皮,一个劲儿纠缠着我,询问我究竟在小王爷宋天祁和教书匠许生之间选择谁做他们的姐夫。
“对了,还有那一位……”一眼尖的小姑娘指着在远处忙活的二爷说道:“那位哥哥也和付姐姐走得近,付姐姐究竟选谁呀?”
“你们一天天在书塾里学得什么东西?脑子里多装些深明大义,少琢磨这些!听见没有!”我开始装模作样地说教。
“付姐姐,明明都是跟你学的,你不认账吗?”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姑娘,果然是跟在我身旁一直耳濡目染的功劳。
许生在一旁偷笑,却不给我解围。
“你们懂什么?我与这几位哥哥都是知己朋友,单纯得很。”
我明明说的是真心话,这群丫头小子却唏嘘不已,一点也不买账。眼见着这个话题深聊下去,对小孩子的心智成长不利,我便提议道:“咱们这么多人,现在正巧太阳落山了,凉快了许多,不如来玩个游戏怎么样?”
果不其然,一提到玩游戏这群小孩子就来了兴致,甭管他几个姐夫,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许生和二爷本想围观在外的,却被我硬生生拖拽过来,一同参与。
双眼蒙着布条的小孩子站在中间,一开始是毫无头绪地瞎走瞎摸,快要靠近时有些小孩子慌了阵脚,纷纷跑了起来,这样一来,动静大了,他便循着声音走。有孩子往我的方向跑过来,他便开始向我这里摸索,眼见着离我越来越近,大家都在一旁捂嘴偷笑,等着看我被抓住。
可我好歹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怎么能做这第一个被抓住的,于是乎……说时迟那时快,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蹲下身,抓起脚边的一把土块,笑得极其阴险。纵观这些个人里头,小孩子是砸不得的,二爷更是舍不得的,我便狠狠地将土块砸到了许生洁白无暇的衣裙上。
真是出其不意,许生惊呆了,眼睛瞪得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小男孩儿听见声响,果然将矛头指向了许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许生也不甘心就这样“等死”,便一点一点开始挪动,从未见过他这样偷偷摸摸,弯腰屈膝的样子,好笑极了。
只是呀,这光明磊落惯了,一下子鬼鬼祟祟的样子太不适用,明明一步一步就走远了,却一不留神踩住了自己的衣裳,众目睽睽之下摔了满身泥,引得小孩子们笑得前俯后仰,这教书先生的威严怕是立不起来咯。
我一面笑,一面将他扶起来。
“付浅浅……”他颇无奈,黑着脸狼狈走开了,留下我们在后面哈哈大笑。
二爷深呼出一口气,对我说道:“多谢你方才不砸之恩。”
哎,这些个男子,怎么心中包袱如此之重?不过也难怪,我本来就是个肤浅的。这些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男子,遇上我也是他们的劫数了。
城门外一片祥和,这局势刚刚安稳下来,官府的人就来坐收渔翁之利了。金銮殿上传来了旨意:国库的粮仓空了大半,如今各地的粮米都已有所储备,之后便不再往各地派发粮米了。大家若是现在离了皇城回乡,不仅可以拿了干粮赶路,到家后还能及时得到米面,而且还免除一年的赋税。当然,如果现在仍要赖在皇城外不肯离去,那么粥棚就撤了,赋税也不减了。况且回乡迟了的话,乡里的粮食若是派发完了,也过不了自己的小日子了。
旨意下达到城门外,流民们动摇了许多,陆陆续续收拾着包袱离开。
这时,人群中却有几个异常显眼的中年男子在喧哗。口口声声说着些狂悖之语。
“你们可别傻了,这是上头想要驱散我们呢。你们还真以为回乡之后就能吃饱肚子吗?等你们回去没饭吃了,还能有体力跑到皇城来吗?不如呆在这里,我不信上头真会饿死我们!”
“对啊,现在要是走了,饿死在路上,谁会管我们?”
这样煽风点火的话,实在不入耳。我大约知道这些百姓们恐慌的缘由了,正是有这样不安好心的人时时在侧,所以皇城门口的流民才会越来越多,且久久不肯离去。
我使劲拍了两下身前的桌案,将众人的眼光招了过来,然后高声道:“我们早已为大家准备了足够的盘缠,一定保证大家在回乡路上不饿肚子的,更没什么饿死的说法!”
一高高大大的男子从百姓中走出来,对我喊道:“你是在皇城里过惯了好日子的千金小姐,怎么懂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难处?把我们支走,你们就可以在皇城里高枕无忧,吃好喝好,谁管我们的死活?”
“是啊,我们只有死守着皇城,你们这些富贵人才会避不开,然后想办法去解决饥荒。”应和的百姓也多,被这几个带头的男子给左右了思想。
与他们争论这件事,只是剪不清理还乱,各有各的说辞。我想着,只能从这几个惹是生非的中年男子下手,便直指其中最强壮的那个,问道:“你!就是你!喝了这么多日的清粥,怎么不见得你瘦啊?”
“是啊,你不是因为久旱饥荒来的吗?怎么看起来如此健壮,一点都不像挨饿的人啊……”阿金果然与我相处最久,最有默契。
“你什么意思?”那男子不明白我为何突然转了话锋。
“我的意思是:你们一群人看着不像是流落挨饿的平民百姓,倒像是专门派来扰乱民心安定的奸细!”我虽然不知道这群人是谁,但只顾胡编乱诌,先让大家对他们警惕起来。
但明明我只是纯粹瞎说一句,他们却突然面露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