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涌动的恶意 (第2/2页)
“不管怎么说,你至少让他恢复正常,我知道你是灵魂调律师,而且你有能力让他至少暂时停止发疯,不然你也不会带着琴过来了。”阿奇伯德恨恨地盯着瓦伦汀的脸,良久一把把他搡到了墙上,瓦伦汀趔趄了几步,靠在墙上,仍然阴恻恻地微笑,直到自己的上司颓然地坐回了椅子里。
阿奇伯德摇摇头,指了指吉尔伯特对面的另一把椅子,“算了,你开始吧,我就在这里看着你给他调律,你不要想耍什么花招。”
“不敢,不敢。”瓦伦汀微微躬身,蹒跚着走向已经听不出来在咒骂什么的吉尔伯特,一双红眼睛却在昏暗的房间里闪着阴冷的光,他仍然佝偻着身子,又瘦得可怕,坐在那里就像是个命不久矣的老人,黑色的斗篷像是挂在骨架上那样在空气中微微晃动。
然后他将竖琴放在了面前。
一瞬间他的气质变了,佝偻的腰挺直了,一直围绕在身边的阴冷气息也消散些许,一直挂在嘴边的阴笑也变成了真正的柔和笑意。他伸出手抚上竖琴的琴弦,仿佛在抚摸爱人的肌肤,那双手同样很瘦,皮肤明显地包裹着骨节,做出的动作却柔若无骨。第一个琶音如水般流出时,瓦伦汀已经不再是那个狼狈阴暗的中年人,他仿佛不是在一间昏暗的书房里,对着一个灵魂扭曲的疯子演奏,而是在某间巨大的剧场里,面对着无数的贵族和富豪,在最棒的乐团伴奏下,开始他的演奏。
那双柔软的手仿佛拨动的不是琴弦,而是某种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刚刚还在咒骂的吉尔伯特听到音乐竟然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他的眼神时而浑浊时而清澈,瞳孔不断地放大收缩,脸上的神情从愤怒变成茫然,又流露出痛苦的神色,接着又回到了咬牙切齿的状态,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很快又停了下来,似乎是在思考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像是迷失在什么地方那样,双眼空茫地看向远方,两道带血的眼泪从他通红的眼中流了下来,很快他就缩成了一团,不再挣扎,也不再嘶吼,像是被抽干力量了一样委顿在椅子上,缓缓闭上眼睛,乐曲结束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瓦伦汀也停止了演奏,又变回了那个阴恻恻的中年人,“暂时控制住了,但我不知道等他醒来会不会再次复发,他消耗了太多力气,大概要睡上几天。我建议部长把他送回给加西亚公爵,我只能做到这里了——他需要的不是灵魂调律,而是专门研究灵魂学的法师的治疗,现在我对他做的只是权宜之计。”
阿奇伯德揉着自己的眉心,喃喃道:“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对加西亚公爵交代?他儿子跟着我去了一趟卡拉诺尔,回来就变成了这样子,他一定会怀疑是我对他儿子动了什么手脚,到时候……别说现在分部长的位置了,我的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你带他去了卡拉诺尔?精灵之乡?”瓦伦汀眼睛闪了几下。
“是啊,那里出现了新的守护者,听说传承的是‘吟游诗人’,我是代表组织去劝说他加入白银风笛的。”阿奇伯德脸上现出苦相,“然后他就在卡拉诺尔失控了,先是对那个精灵小孩子和他的老师,就是那个宁戈安娜尔,出言不逊,又大肆宣扬他们都是蛮族,只能当他的奴隶的极端论调,好好的谈判都被他搅乱了,现在我只能这样把他带回来,谁知他的疯病却更严重了。”
“如果是那里,问题倒是好解决了。”瓦伦汀笑了起来,“部长,你听说过‘尸者诅咒’吗?”
“那是什么?”阿奇伯德一愣。
瓦伦汀抚摸着竖琴侃侃而谈:“接近尸者污染地区的人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变异,这些变异有的是良性的有的是恶性,精灵族中现在会出现各种发色和眼睛就是尸者诅咒的表现之一,据说精灵族最开始只有浅色的头发和绿色的眼睛,现在却像是颜料盒一样,有那么多精彩的颜色。恶性的就更好理解了,小到多长了一根手指,大到双胞胎身体相连,都可以归因为尸者诅咒,还有一些皮肤天生是黑色紫色的人,也是在尸者曾经肆虐过的地区出生的,同样这种诅咒也会让人失去理智,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
阿奇伯德有些明白了:“你是说,把吉尔伯特的灵魂扭曲归因于尸者诅咒的影响?”
瓦伦汀露出微笑:“不愧是部长,理解的就是快。凛冬之战只过去了二十年,到现在有些地方的尸者诅咒还没有消失,卡拉诺尔又是当年曾经被尸者完全占领的地区,在那里出现尸者诅咒的感染是一点也不奇怪的事情。你只要对公爵遗憾地解释,贵公子不幸被尸者诅咒感染,造成性情大变,经过紧急诊断是形成了灵魂扭曲的症状,经过调律师的紧急治疗之后,勉强控制住了病情,请他快将公子接回去进行进一步的治疗,这一类的话部长应该比我擅长吧?”
“就算这样,仍然是带他去卡拉诺尔的我的失误,才导致他‘感染’成了这样。”阿奇伯德眉头紧皱,“捏死我这样一个小小的边境侯次子,对他而言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部长需要亲自把加西亚少爷送到公爵面前,当然不能用麻绳捆着,我可以托关系为你找个能开强效镇静剂的药剂师,到时候只要用柔软的束缚带把他缠起来,并且告诉公爵这是为了防止他伤害自己就可以了。”瓦伦汀循循善诱。
“那不就是把自己送进了狮子的大口?”阿奇伯德的手指在桌上快速地敲击,他的焦虑显而易见,“本身这件事,如果派几个人送过去,那几个人被杀也就是让公爵出出气,如果我亲自上门,公爵一生气直接让家兵把我当场杀死怎么办?”
瓦伦汀嘿嘿笑了两声,像是夜枭的鸣叫:“部长放心,公爵不会杀你的。”
“你怎么就知道?”阿奇伯德扭头盯着他。
“公爵之所以是公爵,是因为他有那个成为公爵的实力。”瓦伦汀转向阿奇伯德,“如果他随意杀了白银风笛的一个分部长,只能证明他完全不把白银风笛放在眼里,甚至不把自己儿子的老师放在眼里。你觉得,他会让自己留下这样一个把柄在他的敌人手里吗?”
“说下去。”阿奇伯德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瓦伦汀阴笑两声,“而且吉尔伯特少爷的背景并不像艾伯纳少爷或班尼迪克主教那么深厚,他只是个妾室的后代,是因为有大键琴的天赋才被推荐给了部长做学生,否则他现在肯定留在帝都正接受最好的教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