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攀高枝儿 (第2/2页)
苗苗咬着牙齿,默默点头,说:“你对我恁好咧。”
小牛倌儿说:“苗苗,你爹说咧,咱要当个老实人,咱要对你好咧。”
苗苗笑笑不再言声,小牛倌儿眼里,这种笑,就是他自己存在的意义。
又是一年春天,下了工,小牛倌儿赶上苗苗,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走着。彼此已经很熟稔,小牛倌儿掐朵花送给苗苗,吭吭哧哧地说:“苗苗,你真好看,就像这朵花一样!”
苗苗接过花,自己戴在头上,俩人踱到一座破庙。说是破庙,前屋已被砸烂,仅余后院土坯墙,木门也早被劈了当柴。俩人进到,院里满是杂草,走上去,趟出来几只兔子。小牛倌儿拿起木棒去追兔子,他故作笨拙,兔子也没头没脑到处乱窜,引得苗苗一阵发笑。
追累了,苗苗也不笑了,俩人坐在土墙后,小牛倌儿问苗苗最近干啥咧。苗苗说:“帮着队上照看圈里的鸡。那鸡可有意思咧,今早上,我看见大公鸡爬在母鸡背上,啄它的头,啄完这个,又去啄下一个。老太太看见就笑,你知道她笑嘛咧?”一年的时间,小牛倌儿已彻底变成一个老实人,他笑了笑,嘴上绕过了公鸡的话题:“秃子头上生虱子,别人不一样给他择出来?”
苗苗又说:“队上到外村牵来一头猪,放到猪圈去咧,圈里的猪吱吱呀呀叫咧好一阵子。那猪没六百斤也有五百,说是从外国……”
“苗苗!”老实人小牛倌儿打断了她的话,“恁爹上路前既然把咱挑上咧,咱就认他老人家,咱就照他说咧办。头年我卖力气,一共攒下几十块咧公分。等等凑个整,我去走走队长门子,听说政策放宽咧,咱把恁爹咧坟一修,再拿新坯翻翻咱家咧屋,堂堂正正迎你进门,一来是为你好,你有面子,二来也好叫人看看,恁爹没挑错人儿!”
苗苗红着脸点点头,起身走了。小牛倌儿没有追上去,而是砸吧苗苗的话,一遍,两遍,越砸吧越有味儿。他索性向草丛躺了下去,是的,他领略了苗苗的暗示,既有说不出的兴奋,又有守住老实人底色的骄傲。他憧憬着,期待着,等着明媒正娶的日子。
“后来?”魏峰说。
“喝酒,啥也别说咧,”牛倌儿说,“狗日地主死咧还害人,咱这辈子毁都毁咧!小子,你记住,当人别当老实人!”
牛倌儿又眯瞪着看向魏峰,竖起大拇指,“嘿嘿,恁爹不老实,你也当不了老实人!”
魏峰尴尬一笑。
“坐,别走,牛倌儿抓住他胳膊说,“你给我记住,要是有咧相好儿的,别的甭管,只情叫她脱咧,脱咧她,她就是你的人咧……”
魏峰再想起牛倌儿这段故事的时候,已是认识牛花蕊之后。牛花蕊的胸脯,还有牛花蕊在县政府说话算数的爹,都叫魏峰不能自拔。虽然他从未想过光宗耀祖,甚或以老瞎子的德行,记不记得老魏家的“宗”和“祖”都难说得很,但当这种机会送上门来的时候,魏峰还是跃跃欲试。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老瞎子掐着寸长的指甲,颤巍巍地凑上来为儿子做参谋,“对付媳妇儿要哄,对付闺女儿要猛!”
老瞎子给人算命,算出职业病来了!是鼻子就说喘气儿,是嘴巴就说吃席儿,明明白白把话说清楚不好么?魏峰没好气地说:“咋叫猛?”
老瞎子抖搂着,不知从哪变戏法似地抽出拇指粗细三根大香,吹着了上在三清神龛前。他按着儿子磕一阵头,许完大愿,把儿子拉到一旁,张开漏风的嘴:“跟爹说,到哪一步咧?”
魏峰不耐地甩开老瞎子,老瞎子迅捷无比地拽住他另一只胳膊,说道:“这事体不跟恁爹商量,跟谁商量?钻山咧?麦子地?老君庙?”
“去过一回宝云塔。”
“咳咳,蠢才,蠢才,恁多人有啥去头儿?拉手咧没?做嘴儿咧?”
“我自个儿咧事儿,你就别……”
“听着!”老瞎子站稳身子,一字一顿说道,“脱!把她脱咧,你小子就攀上县太爷高告枝儿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