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扁平世界的叙事方式 (第2/2页)
我觉得没必要瞒小昊,便说,一会儿就回来,等我回公寓我们先去游泳,然后再晚饭。
陈昊说:“我可警告你,他的破事你别管啊!公司里今天全传开了,连总裁都有耳闻。这种事是好玩的吗?”
我说,我不管,我管那干吗?吃饱啦?
陈昊认真地叮嘱我:“那是你自己说的哦。”他看了眼不远处看着我们说话的小松。“我等你回来,快点!”
我没打算坐下来和小松正正经经地谈,也不想听他说什么,于是在街角找了个僻静地方,和他面对面站下来。
我说,小松,看到了吧,吃苦头的是你。你干吗去骚扰人家贺斌?人家没这个意思,不是你们这种人。我早就暗示过你,这种事是不能强求的,不是就是不是。你别让人恶心你行不行?闹到全公司都议论你,往后怎么在公司待啊?
小松撅着嘴说:“你不懂。感情的事儿是自己控制得了的吗?”
这讨厌的三八样,我都快叫他大爷了,都到这时候了,还妄谈什么感情?真以为自己在旧金山温哥华哥本哈根啊?太不识时务了。
做事有点男人样好不好?我说,我后悔昨天跟人打架,其实我真该让贺斌他们好好揍你一顿,揍得你趴下,否则,你不知自己有多傻逼!
小松说:“谢谢你昨天为我出头。”
我赶紧说,昨天我不是为你,是为公司,我不愿意让人欺负我们公司的人。
“随你怎么说,我心领了,记你一辈子。”
多酸,这话。
我无意跟他在这问题上掰扯,说,我们是同事,平时处得还行,看在这份上,我只对你说一句话,说完,下次不再说,随你怎么去,爱干吗干吗,要是再说,我他妈就是傻逼。
“你说。”
小松,别对不是那圈子里的男生有什么感情,一点点幻想都不该有,这是挨揍的事儿,你听明白没有?!
这话特简单,不是什么深奥的大道理,不是鸡汤,连鸡鸭血汤都不是,我不知道小松能不能听明白其中特别管用的那部分。
小松没有为我这句话感到警醒,反而平静地问我:“贺斌他跟你说了什么?他怎么跟你说的?”
这事跟你无关。我说。
“怎么跟我无关?我就想知道他到底怎么跟你说我们俩的事的?”
我说,我还有事,陈昊他们还在公寓等我。至于贺斌怎么跟我说,这一点都不重要。
我转身要走,小松说:“晚上我去你们男生公寓找你。你几点在?”
我说,你别来,陈昊、迈克他们都不欢迎你。
小松居然还笑:“怕我啊?”
怕你什么?到现在我才发现,其实小松挺不可理喻的,于是,叹了口气说,跟你说的都说完了,没什么可说的了。
离开小松后,我和陈昊一起去游泳,完了回到公寓,都说不想再出去,便叫了外卖。等我们草草吃完,都过九点了,那时候小松有电话我,说在路口那家“星巴克”等我,就是华山路、幸福路转角上的那家。
其实,晚饭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这事,想到小松平时对我的种种好,突然就觉得傍晚在街口怼他的那番话太生硬了,没给人面子。
想到我一个人刚到上海那会儿,进到一家陌生的公司,能有一个人关心你,逗你乐呵,多不容易。即便那份乐呵挺三八的,看似廉价,可那是小松牺牲了自己的形象,故意秀下限,你能不领情?别人干吗要在你面前扮丑角,陪衬你帅陪衬你酷啊?不都是对你的情谊对你的好吗?不管他是不是同志,对你好,他就没错,况且对你好他也不求回报,没看到有什么企图。当这个真心对你好的人在生活中遇到难事了,你就不该这么不耐烦,还数落他,拒绝安慰他,甚至不愿听他倾诉内心的真实。想到这一点,我特别埋怨自己。
小昊正吃着饭,突然看我垂头丧气大嘘小叹,诧异得要命,说:“什么情况?吃得好好的。”
我赶紧掩饰:没事。随即摸了把鼻涕说,这“自嗨锅”也忒辣了。
小昊说过,特别野的人心特别柔软。他了解我的脾性,料定我一定想到了什么感伤的事儿,于是,不再问。直到我告诉他,我要出去一下,他都没问去哪,约了谁。
我不愿意和小松在“星巴克”里谈他的破事儿,怕周边的人听到我们的话题,于是就在街边北京银行门前的台阶上席地坐下。那里的大理石台阶挺干净的。
小松开门见山地问我:“贺斌是不是跟你说我一厢情愿骚扰他啊?”
我说,别计较这些了好不好?
他说:“我都猜得到,他就是这么说。他干吗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他要说跟我没感觉,不来电,不愿意和我交往,也就算了,天下的感情不能强求,无论男人和女人还是男人和男人都一样,这个道理我懂,我小松要连这个都不懂,不是白痴吗?白念了四年985。”
小松说贺斌要是个直男,他追着不放,那就拎不清是品质问题了。
他说:“tony,今天跟你说句掏心的话,我喜欢他,哪比得上我喜欢你啊?差几条大马路了。还不是因为我知道你tony是个钢铁直男,不可以轻易打搅,所以才把那么深的爱埋在心里,宁可让它烂掉,也不会去烦你。”我愕不可言,下巴都快掉下来。
他说:“别以为我黑天说瞎话,满大街没人就可以对你说谎。人在做,天在看,我小松今天晚上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大实话。”
我听到这些浑身起鸡皮疙瘩,连身子都抖了。
小松发现了我在颤抖,说:“tony,你别害怕,你害怕个屁啊?我不会去进攻一个直男的,今天不会,今后也绝不会。我是一个盖,但盖有盖的生活原则,我不会去搅乱你们的世界,况且你女朋友还是我们公司的高管。”他挽着我胳膊。“我要乱了别人的世界别人的生活,就是垃圾了。既然做盖就不能被看作是垃圾。”
“不过,”小松把头靠在我肩膀上。“有时候我真想靠靠你,闻一闻你身上的味道……特别安心。我这么做犯规吗?你会讨厌我吗?也许是犯贱,谁知道呢。我就靠一回,就今天晚上,行吗tony?这几天我受伤了……”他使劲锤着胸脯,把那几根瘦肋骨捶得咚咚响。
我无语。没答应也没抗拒,木讷得像块石头。
我差点对小松说,你高估我了,也高估了天下所有裤裆里夹着那玩意的男生,他们哪个是固若金汤铁壁铜墙坚不可摧啊?我想说,小松你眼力见真差,其实,你压根辨别不出真伪,你的道行远不到可以去深海里摸鱼的地步。可是,我这危险的想法硬是让自己给控制住了。控制得浑身肌肉都发紧。
我说,小松,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贺斌其实本来就是?
“你没发现?”小松回过脸看住我眼睛,颇为惊讶似的,尔后——
“你当然发现不了,他太能伪装了。有时候我也挺替他累的,伪装多不容易啊,还伤害到另一个人。”
小松流泪了,这个小三八小贱人一直是快快乐乐的,在这个晚上,倚靠着我的肩膀,突然就流泪了。他一点都不回避自己流泪的事实,娘娘地说:“亲爱的,我的眼睫毛被水淹了。”说着,便抓起我手,替他去抹脸上的泪水。
小松说贺斌不仅是个盖,而且程度还很深,也就是我们说的那种“深柜”。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这么看来小松背负骚扰他人的罪名,确实有些冤枉了。
他们俩的事说到底是两情相悦、事出有因,要说无耻,两个人都无耻;要说有错,错在双方,绝不是小松一个人的事。
这个晚上,小松把他和贺斌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