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一八九五年的历史聚焦 (第2/2页)
奥斯卡:我从来不相信任何艺术作品会对人的行为产生什么影响。
卡森:看来我说的是对的。谈到你的作品,我是否可以问一句,你是否“假装”不关心道德问题?
奥斯卡:假装?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我突然兴起,问鲁超哥哥,为什么奥斯卡不是被告,被告的却是老侯爵?我原以为会是老侯爵以“有伤风化”的罪名将勾引他儿子的人告上法庭。
鲁超哥哥说:“哦不,事实上事情是这样的——”
……昆斯伯里侯爵公然向奥斯卡发起挑衅后,奥斯卡感觉到可怕的威胁正在一步步迫近。他不愿意被这恶棍纠缠,因为他明白,以自己的名誉和地位,与老侯爵争斗,无论如何都是得不偿失。
可是,波西却在与父亲的斗争中尝到了从未有过的快感,他甚至通过律师告诉父亲,他将拒绝昆斯伯里侯爵给予自己的一切经济帮助。
当老侯爵得知这一消息后,简直快气疯了。
奥斯卡后来给波西的一封信里提到他对这件事的看法,信中说:“你通过律师给你父亲的信,当然是逼他走得更远……在我和你的交往中,从没见到过你像在那个季节剩下的时间里那样情绪高涨,这种情绪迫使你父亲对罪恶产生出更大的热情,这种热情不是他个人的,是家族性的。你给你父亲的一封封措辞强硬的信,成功起到了这种作用,刺激他下决心和我较量下去。”
奥斯卡意识到自己将成为道格拉斯家族父子间矛盾的牺牲品,而他最担心的是这一切将影响他的写作。他说,让一个疯子追逐真让人难以忍受!
一月的时候,奥斯卡为了躲避昆斯伯里侯爵,带着波西去阿尔及尔旅行。事实上,这次旅行是个错误,它让老侯爵有足够的时间搜集他们的证据,当奥斯卡重新回到伦敦时,老侯爵一切都计划成熟了。
二月的一天,奥斯卡的剧作《诚实的重要性》在伦敦首演,昆斯伯里侯爵密谋在演出当天弄到一个座位,以便在演出进行过程中起身向观众发表演说,羞辱剧本和演员,并准备在演出结束时走到台前,向谢幕的奥斯卡·王尔德投掷垃圾。
这个粗俗的贵族到处宣扬他的计划,得意忘形。
奥斯卡得知这一消息消息后,整个人立刻被愤懑和紧张填满,他在激愤情绪尚未平息前,马上做了精心安排,请警察把住剧院的各个入口,阻止老侯爵进入。
当老侯爵带着他的“御用”拳击师来到剧院时,他发现无论如何也进不了剧场正厅。他在剧院门口骂骂咧咧,足足暴怒了三个小时,最后给奥斯卡留下了一把奇形怪状的“蔬菜花”,扬长而去。
我问鲁超哥哥,“蔬菜花”有什么含义吗?
鲁超哥哥说:“为这事我也问过编剧,编剧好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后来,我跟张打听,在同志圈里蔬菜花有什么明确暗示?这基佬也没给我有用的提示。我想,蔬菜花这东西对于中国观众是否太晦涩了,不好理解?但也找不到更好的替代物。”
我说,那就“蔬菜花”吧。
“对,比较有年代感。昆斯伯里虽然粗俗,但毕竟是个贵族,他不至于弄包狗屎什么去羞辱奥斯卡,呵呵。奥斯卡认为,被拒绝在剧院门外的昆斯伯里,尊严荡然无存。”
他犯了一个绝大的错误。
……几天以后,气急败坏的老侯爵来到王尔德经常光顾的阿尔马特俱乐部,他在看门人那里留下了一张明信片,并要看门人亲手将明信片交给作为俱乐部会员的奥斯卡·王尔德。
看门记下了收到明信片的日期和时间,并将它装入一只信封。然而看门人并没有封上这只信封。
这里有必要提一句,奥斯卡的太太同样是这家俱乐部的会员。
世界上一切事情都是机缘巧合,命运的指针指向那里,我们无法回拨那根针。奥斯克那几天并没有去阿尔马特俱乐部,而是和几个朋友一起住在乡下的一家旅馆里。他在旅馆里干什么勾当,现在已经无从知晓,是不是把一个个男孩一次次骗上床,而且和几个狐朋狗友一起?我和编剧都认为有这种可能,否则有什么理由在伦敦乡下租用旅馆而且一住就是好几天呢?
本来,他要去巴黎旅行的,但在乡下旅馆逗留了太多天,同时也欠下了一大笔旅馆开支,这样就使他的旅行计划泡汤了。他失去了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奥斯卡后来非常懊悔,他说,如果不是因为欠旅馆的钱,星期四早晨我便动身去巴黎了,我现在可能在法国过着幸福、自由的生活,远远离开昆斯伯里那个恶棍,也不必理会那令人绝望的明信片……
由于巴黎没有成行,奥斯卡在某个星期五,也就是那一年二月的最后一天,来到阿尔马特俱乐部,看门人如约将明信片交给了他。那时距离昆斯伯里侯爵托付看门人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两个礼拜。当奥斯卡拆开信封,看完明信片上所写的字后,顿时变了脸色。
明信片上没有太多的字,但只这一行,足以让奥斯卡感觉伦敦塌陷,世界毁灭。
明信片上写着:
给表现为鸡jian者的奥斯卡·王尔德!
因为装明信片的信封没有封口,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过这行字,这是最致命的打击。
奥斯卡当即便匆匆离开俱乐部,他给他的律师写了一份快信,说到:波西的父亲在我常去的俱乐部留了一张明信片,上面写着恶毒的话。象牙之塔受到了邪恶的攻击,我的生活现在是建筑在沙丘之上,似乎要毁于此人的手中了。看来,我只有对他进行刑事诉讼了,此外我束手无策。
他要求远在其他城市的律师当晚就赶回来,同时,也通知了他亲爱的波西。
晚上11点过后,奥斯卡的律师如约赶到,那时候,波西已经在那儿了。律师听过最近发生的一切,甚感震惊,他让奥斯卡发誓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律师说:“如果真是这样,你赢定了奥斯卡!”
律师答应以诽谤罪申请逮捕昆斯伯里侯爵。
问题是,由于挥霍无度,当时的奥斯卡已经成为负债之人,他手里没有可以支配的钱,否则他早就去巴黎了,而提起诉讼需要花一大笔钱。奥斯卡无力承担。
在场的波西当即表示,道格拉斯的家人可以承担这笔开支,虽然他父亲断绝了波西的一切经济来源,但他母亲有理由资助奥斯卡。波西对奥斯卡说,如果把我父亲送进监狱,道格拉斯家人会把你当成英雄和恩人。因为对于道格拉斯家族每一个成员来说,这个老混蛋无异于魔鬼。
在场的人听了这话,再无后顾之忧,立刻开始着手办理诉讼申请。
王尔德则开始筹钱,他给每一位朋友写信,口吻非常卑贱:
……您能帮我一个大忙吗?我要进行一场冗长可怕的诉讼,能为我垫付500英镑法庭费吗?昆斯伯里夫人答应支付“诉讼所需的一切费用”,但波西去了德文郡,昆斯伯里夫人在弗洛伦萨,可是律师现在就要用钱。
除了钱的事,其他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
3月1日奥斯卡就拿到了昆斯伯里侯爵的逮捕证。
3月3日,昆斯伯里侯爵被捕,并以诽谤罪被起诉。
哦,真傻,我说。奥斯卡难道不知道这事是不可以搞大的吗?
“一个名作家,声誉比什么都重要,如果没有声誉,就没有那些辉煌的首演;倘若名誉扫地,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鲁超哥哥说。“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除了拼死一搏,难道还有别的选择?”
就这样,一场震惊欧洲、轰动世纪的诉讼开始了,且旷日持久。
在欧洲,不计其数的人们关注着本世纪最受上帝宠爱的天才奥斯卡·王尔德是否真与年轻俊美的阿弗雷德·道格拉斯勋爵有染,一如关注着异端对宗教、法律、体制的深切怀疑。
人类注满道德焦虑的目光聚焦于1895年,并在此定格……
卡森:你不是喜欢用“假装”这个词吗?
奥斯卡:我毫不假装,无论是写剧本还是写书。我无意作善或作恶,我只创作包含美好事物的东西。
卡森:“享乐是人们活着的唯一目的”,你认为这对年轻人而言是一条有益的格言吗?
奥斯卡:任何东西,只要能激发人们的思想,就是好的,无论他是不是年轻。
卡森:不问道德与否?
奥斯卡:思想中根本不存在道德问题。我认为自我实现是人生的首要目标,通过享乐来实现自我胜于通过忍辱负重来实现自我。关于享乐,我完全站在古希腊人的立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