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 100 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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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得知, 索额图动用刑部的人手,除去了大总管,眼前一黑。
要说索额图这样的大员,哪个衙门没有他的亲信?但是有你的亲信传递消息, 和你的亲信在别的衙门杀人, 这完全两个性质。
就是太子, 他也不敢这样明晃晃地动手,顶多安排一个犯人放风时候的斗殴、被探监的时候下毒一类的, 要了大总管的命。
听完赵有忠的汇报, 太子的脸阴沉的滴水。
赵有忠哭诉道:“刑部死囚牢防守严密, 我们的人在晚食时间,混进去, 就听有人大喊着,狱卒打死了人。一个老狱卒愤怒地大喊着:‘都别喊,不是我打死的,我就推了他一下。’”
这很可能是真的。
老狱卒有傅腊塔的命令, 会打会骂但手底下有分寸。
“傅腊塔人那?”太子一出口, 发现嘴里都是铁锈味。
赵有忠小眼睛飘闪, 不敢正视太子回答问题。
傅腊塔那老头咽不下这口气, 刑部的其他人更是愤怒:这是被人“啪啪”打脸那,打的牙齿掉到肚子里和血吞, 忍下去那还有脸出去办案吗?这是这话说了,太子爷一定更怒, 觉得傅腊塔不给他面子。
赵有忠苦着脸微微一弯腰, 吞吞吐吐的:“爷,傅腊塔安排好了排查的事情,急忙忙地进宫找皇上报备那。”
太子不由地皱眉。
老父亲正要裁减官员, 因为官员们反对的太多,没有决议。刑部这一出事,这不是白送的好理由吗?
四弟若是知道了……那个混账巴不得有这个好理由那!
太子将一连串刑部传来的消息汇总思考,意识到,这可能也是四弟算计好的,混账四弟的目的不光是杀了大总管,更是推进裁减官员!
太子一屁股跌坐躺椅上,面容颓败:索额图又上了四弟的套儿。
而这件事大哥和佛伦一定都知道了,他们会怎么做那?太子的脑袋里快速运转,脸上表情红白交织的几番变化,思及自己要打击大哥势力的计划,最终一咬牙决定加把火,一抬脚,直奔畅春园。
雍郡王府里,兄弟们知道他事情忙碌,齐齐因为他今晚上不谈公事的义气叫好,闹腾着继续玩得尽兴,外头丫鬟们喊着彩虹出来了,胤祥胤禵闹着出来看,还要四哥画画儿,四爷都答应。
畅春园,清溪书屋,康熙正在湖边散步,欣赏大雨后水洗的天空,绚烂的晚霞,七彩的彩虹桥……收到刑部的消息,微微一笑,瞧着天边的彩虹,越发稀奇地瞅着。
青色衣服的小太监笑着来通报:“皇上,刑部尚书傅腊塔请见。”
“要他过来吧。”康熙脸上的笑容加大。
傅腊塔一走上来,倒头就拜,声音里有克制的哭意,哽咽着:“皇上,傅腊塔给皇上请安。”
“起来。看看彩虹好看吗?”康熙的目光还落在彩虹上。
傅腊塔起身,却没有抬头,只哭着说:“好看。”
康熙一脸的笑儿,一转身,面对前来哭诉的傅腊塔,好一会儿,轻轻地叹口气。
自己的皇太子,和自己信重的大臣有了矛盾,大臣前来求他做主,他能怎么办那?
康熙背负双手,在前头漫步走着,欣赏天空中一会儿是猴子一会儿是南瓜的云彩。
傅腊塔摸摸地跟着,微微低着头,一副万分委屈的模样。
康熙状似随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傅腊塔伸手“啪啪”地打自己的脸,很是伤心羞恼地哭诉:“皇上,臣有罪,都是臣监管不严。臣抓到了索额图的大总管,就那个恶贯满盈,为了搜罗貌美女孩儿,要十多户人家家破人亡的大罪人,预备秋后问斩明正典刑的,可是……可是……进来刑部死囚牢不到一个时辰,人就死了。”
“哦~~”康熙的目光落在那变成一只金鸡的云彩上。“你有罪。朕记着了。查出来什么了吗?”
“谢皇上隆恩。”傅腊塔抽着鼻子,“查出来一点点,是在抓捕那大总管的时候,就有刑部的人给他下了慢性毒药,正好差不多一个时辰要了他的命。”又咬牙愤怒道:“恰好今天下午雷阵雨,那大总管进牢房的时候精神头不好,也没有人注意,皇上,臣有罪!”
这一声“臣有罪”,就不是请罪了,而是丢了面子的怒火。
康熙叹气,好似又看到他册封太子之初,满蒙勋贵们集体反对的激愤。他抬头看看天上的云彩,彩虹开始变淡了,太阳要落下去了,云彩也开始变暗了,这要他的心情更低落。
当时有三藩战事逼迫君臣所有人,都知道册封一个皇太子是必须的。可是三藩战事结束了,皇太子高高在上不去拉拢这批人,这批人也自己抱团儿不归心皇太子,闹出来钮祜禄贵妃灵前那件事,闹得他也必须打压法喀,重用阿灵阿,采取分化策略。
一桩一件,都好似自有因果,都好似是他这个皇帝的错儿。
康熙苦笑。
皇太子长大了啊,和自己信重的大臣们也开始冲突了。
可是,现在,没有三藩战事作为缓冲了啊。
良久,一直到天边的太阳全部落下去,黄昏降临,夜色朦胧。康熙站在清溪书屋前的竹林面前,专注地听着竹林萧萧。
傅腊塔也不说话。
小太监来报:“皇上,太子爷请见。”
“要他过来。”
康熙的语气平淡。
傅腊塔心里一突:皇上在等太子爷?太子爷来要做什么?自己来和皇上告状,太子定是愤怒的。
君臣两个吹着凉爽的小风,一起看见太子龙行虎步的英姿渐渐走近。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起来。”
“臣给太子殿下请安。”
“起来。”
太子正视康熙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他自己的修长人影子也飘忽起来。
“汗阿玛,儿臣听说刑部发生的事情。”太子看一眼傅腊塔。听到自己继续说。“傅腊塔监护不严,刑部的防守应该加强。只是目前不是追究傅腊塔的时候,儿臣提议,借着这个机会,整顿一番刑部上下人员。”
“哦~~”康熙饶有兴趣地看着太子。
“扑通扑通”,傅腊塔的老心肝儿要跳出来。
可能是最艰难的话出口了,太子脸上的紧绷没有了,笑吟吟的仪态优雅:“汗阿玛,早朝上有大臣提议,整顿几个衙门的官员们,儿臣知道这是为了朝廷着想,但也担心会伤害了官员们的感情,毕竟都是一个朝堂上的一家人,当互帮互助才是。可是……”声音一顿,变得词严义正。“衙门官员的宗旨是‘为皇父负责,为大清和百姓负责’,若达不到这样的功能,反而有了反效果,整顿一番很有必要。古有诸葛亮挥泪斩马谡,人人称颂,儿臣相信,朝臣们和百姓们最终都会理解。”
康熙摸着胡子,望着夜色下的湖面,笑而不语。
傅腊塔眼皮一跳一个激灵:太子这是警告我那,他知道我排查刑部,要挖出来下毒凶手,却要用整顿官场的名头,给毓庆宫和索额图面子,压下去这件事那。
傅腊塔面对皇上的等候,太子看过来的眼神,忙道:“皇上,太子殿下果然是洞察秋毫,见微知著。臣一开始也不想整顿刑部啊,都是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一家人,交情好着。可是这样的事情一发生,臣也伤心啊。皇上,太子殿下说得对,身为大清官员,有所为有所不为。皇上,臣附议太子殿下的提议。皇上,臣一定将这件事办好了,不辜负皇上和太子殿下的厚望。”
说到最后,他的表情变得忠肝义胆,慷慨激昂。
太子小小的满意,虽然恼恨他直接来找康熙的行为,但此刻也不能计较了,默默地看着老父亲。
康熙摸着胡子,微微仰头望着西天边慢慢升起来的月亮,五月下旬弯弯白白的月牙儿,可爱玲珑。
太子不安。
傅腊塔惴惴。
梁九功来报:“皇上,直郡王请见。”
“要他过来吧。”康熙的声音还是听不出来情绪。
太子脸色一沉,心里暗恨。
傅腊塔心里惊讶,却是有点明白了:皇上之所以和他们这群大臣都商议好了,今天早朝上却不表态,原来是等着皇太子和大郡王站出来那,不愧是老谋深算的皇上!
直郡王胤禔一阵龙卷风地走近,一开口,声音里都是嗖嗖的风声。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给太子殿下请安。”
“起来。”“大哥请起。”
“臣给直郡王请安。”
“哦,傅腊塔你也在?本王正要去找你那。快快请起。”
胤禔的语调一听就是有火气那。傅腊塔心知肚明,陪着笑儿。
胤禔也不搭理他,一抬眼,直直地望着康熙:“汗阿玛,儿臣听说了刑部的事情。汗阿玛,堂堂刑部,发生这样的大事,简直丢人!儿臣都替他们汗颜,看他们以后还怎么有脸面出门办差拿人?! ”
!!!
傅腊塔一张老脸通红,憋屈的!
康熙面无表情。
太子一口钢牙咬碎,还要拿出来太子的风度,恨死了大哥。
可是胤禔还没说完啊。
“汗阿玛,儿臣认为,这件事必须严查,必须有一个说法儿。否则那以后人都知道了,进去刑部就是一个横死,不如死扛到底算了,还去刑部受审做什么?”
卧槽!
直郡王你行!
傅腊塔麻利地跪在康熙的脚边儿,老泪纵横:“皇上,都是臣的错。皇上,臣请罪。”
康熙还是气定神闲,一身淡淡的帝王威严,不怒而威。
太子低了头,掩饰自己狰狞的面容。
胤禔斜睨太子一眼,怒声道:“汗阿玛,儿臣记得,今天早朝上有大臣提议,整顿几个衙门的不称职人员。儿臣之前顾着同僚们的面子,没有说话。现在儿臣不给他们讲情了,儿臣请汗阿玛严查这些人,天天不做事光拿着朝廷俸禄就罢了,还扰乱朝纲,罪该万死!”
!!
胤禔的话一个唾沫一个钉,杀气腾腾的。
傅腊塔跪着,一动不动的,吓得大气不敢喘:皇太子要整顿官场,只是一个名头儿,掩饰这件事罢了。可是有了直郡王的严厉表态,那就表示:你们!皇太子!谁敢浑水摸鱼,趁机打压我的人保留自己的人,我第一个不饶!
天了噜,我怎么又牵扯进去这两位爷的争斗了啊!傅腊塔欲哭无泪。
太子此刻也忍不住了,一抬头,迎上大哥灼咄咄逼人的死亡视线,一声冷笑:“大哥说的很对,孤刚刚也是这个提议那。”
孤倒是要看看,你能怎么不饶我的人!
那你就等着看,看我敢不敢一刀砍了他们的脑袋!
兄弟两个目光厮杀,康熙却好似没看见似的。
“既然你们都附议,都是为了大清的未来,不顾个人名声,朕心甚慰。”康熙说的,真有一点高兴的调调,摸着保养得宜的八字胡,悠哉哉的龙脸一低头,对脚边求保护的老臣微笑:“傅腊塔听见了?你们太子爷和大爷都表态了,你放开手查吧。”
傅腊塔高声急呼:“皇上,臣领旨。臣定不辱使命!”
“至于清理清闲官员,……从你刑部,嗯,悄悄的,先试验一下看情况。都退下吧,朕要去念佛课。”康熙一挥手,转身就走了,梁九功领着一群太监宫女齐齐跟上。
“恭送皇上。”“恭送汗阿玛。”
康熙的脚步稳稳的,跟没听见似的。
傅腊塔一眯眼,起身给两位小爷行礼:“太子殿下,大爷,臣告退。”
太子微微一笑:“夜色深了,这里湖水堤岸多,来一个小太监挑着宫灯送送。”您个倔老头可要小心了,选好脚下的路怎么走。
胤禔挑眉冷笑:“傅腊塔,老眼昏花看不清路,爷送你一副眼镜。”不知道怎么走,爷帮帮你。
“老臣感谢太子爷和大爷的关心。”傅腊塔不光装眼花还装耳聋,笑呵呵地领着关心,跟着挑着灯笼的小太监晃着八字步走了。
傅腊塔小老头,心里苦的黄连一般,却是被激起了年轻时候的性子。
我还不敢查怎么滴了?我老眼昏花了但我曾经也是领兵打冲锋的勇将!我管你们两位小爷怎么斗法?要我在刑部待不下去了没有脸了我还顾得上那么多?!
傅腊塔也憋着火气那,身为臣子,也是有火气的!哼!
太子和直郡王兄弟两个,面对傅腊塔的背影,一转头,对视一眼,齐齐冷哼一声,各自绕着路出去畅春园。
出去畅春园明明有一条最快最好走的路,也就是小太监领着傅腊塔走到的这一条,偏偏他们都不走,都硬是绕着。
傅腊塔气哼哼地回到刑部,刑部的官员们没有一个下衙的,都还在根据他的吩咐排查,傅腊塔在刑部后院偏堂里召集他的亲信们,躺在罗汉床上吸着水烟枪缓缓紧绷的神经,将皇上的吩咐说了,听着亲信们一言一语的愤怒要严查的决心,同样正在表达愤怒咒骂的傅腊塔猛地一个醒神。
——四爷,臣又上你的当了!
一把扔下那包浆程亮保养良好的古铜水烟枪,傅腊塔猛地站起来气得跳脚:“查!不管牵扯到谁,都一查到底!”
我还就不信邪了!傅腊塔拍着胸膛和亲信们大吼:“当年我傅腊塔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打三藩的时候被敌军包围也不带逃跑的!查!查出来你们不敢管的,我来兜着!”
亲信们齐齐愣住:大人,您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傅腊塔反应过来自己的应激行为,擦着眼角浑浊的泪水,越擦越多眼泪汪汪的,一腔强烈的不甘心却又不得不雄起的认命悲愤之情:“老了老了,本来想着再过两年求了退休,回家听戏养鸟儿,哎!”
遇到一个逼着你不得不雄起的活阎王,你能怎么办?你不雄起,现在就能退休了,还是一个不光明的怕事的名头。
一番分派,亲信们领命退下,傅腊塔犹自气急败坏地屋子里转圈圈。
再恨,再恼,却也不得不佩服四爷这接连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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