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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空气一凝,端木绯皱了皱眉,又看向了端木纭,“姐姐……”
端木纭给了妹妹一个安抚的浅笑,轻描淡写地说道:“蓁蓁,你放心,我只是与他打了个照面而已。”接着,她反过来安慰端木绯,“我的婚事,只要我不愿意,谁也不能逼着我嫁,哪怕是祖父祖母,更别说隔房的二婶母了!总之,婚事什么的等你出嫁后再提也来得及。”
那就来不及了!……端木绯觉得自己真得好好纠正一下姐姐的这个念头!
不过,看着端木纭那精神奕奕的样子,端木绯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也是,她的姐姐性子明快,一向不是忍气吞声之人!
端木绯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说道:“姐姐,我看二婶母恐怕还不知道猎宫发生的事吧……”
端木纭昨日就从端木绯口中知道杨家和杨云染的那些事,嘲讽地勾了勾唇角,不以为意地淡淡道:“蓁蓁,你不用理会二婶母,等过几日就该消停了。”
众人昨天正午才刚随圣驾返京,这一个月来,因不少勋贵世家都不在京中,以至于一些宴会来往也少了许多,小贺氏恐怕还不知道杨家被夺爵的事,再过两天,消息就该传开了……到时候,恐怕就要避杨家唯恐不及了。
可是小贺氏却等不了,半个时辰后,她就气冲冲地来了湛清院。
也不等下人通传,小贺氏径直冲到了东次间,指着端木纭就斥道:“纭姐儿,你也太没有规矩,庆元伯夫人亲自登门,你身为小辈竟也不去问候一二,是何道理?!”
小贺氏趾高气昂,这次的事怎么说都是端木纭不在理,两家的这桩婚事无论成不成,基本的礼数总是不能落人话柄的。
今日端木纭怠慢庆元伯夫人的事要是传扬出去,说不定别人还以为他们端木家故意给庆元伯府脸色瞧呢!
坐在窗边的姐妹俩像是没有听到似的,不紧不慢地起身先给贺氏福了福,“二婶母。”
做足了礼数后,端木绯方才一脸疑惑地道:“庆元伯夫人?……二婶母,您难道不知道杨家因为教子不严已经被夺了爵位?您在外面可千万别叫错了,免得别人以为您在藐视圣意,那才是给我们端木家惹祸呢。”
“什么?”小贺氏一惊,脱口而出道,“这不可能!”
“哎。”端木绯故意叹了一口气,一本正经地把杨梵仗着职位之便,收受贿赂,向一伙流匪泄露了九秀山地图,皇帝大怒,以教子不严为名夺了庆元伯的爵位的经过都一一说了。
说完后,端木绯顿了一下,一眨不眨地看着小贺氏问:“二婶母,不知祖父可知您请了杨家夫人上门?”
“……”小贺氏嘴唇动了动,没有回话,眼睛几乎瞠大了极致。这才短短一个月,怎么就像是翻了天地般!
杨家圣眷正浓,声势正旺,杨惠嫔和杨云染正得圣宠,皇帝怎么可能会夺杨家的爵位呢?!
端木绯笑眯眯地看着小贺氏,和端木纭一搭一唱地说道:“二婶母,你若是不信我的话,派人去一趟杨府就是,看看那‘庆元伯府’的匾额是否已经取下……”
端木绯也不客气,直接就端茶送客。
小贺氏眼神阴晴不定地看了姐妹俩好一会儿,还是甩袖离去,绿萝赶忙给她打帘,想快点送走这尊大佛。
小贺氏正要出去,端木纭忽然从后面又叫住了她:“对了……二婶母,麻烦您与二妹妹说,上次那个并蒂花图案的荷包,二妹妹绣得还真是不错。”
一瞬间,小贺氏的身子仿佛是被雷劈中似的,顿时就僵在了原地。
她缓缓地转过头来,目光晦暗地看向了窗边的端木纭,“你……”你说什么?!
也不用她往下问,端木纭就“贴心”地继续道:“前几天,我刚好捡到了二妹妹的荷包,本想亲自送还给二妹妹,却不想两天前把那个荷包给弄丢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白芷特意给二婶母送去了。既然是二妹妹的荷包,反正送去给二婶母也是一样。”
端木纭说话的同时,意味深长地对着右手边一个十二三岁、穿着青蓝色褙子的丫鬟瞥了一眼。
这个丫鬟正是白芷。
白芷是端木纭六月底时从今春买的那批丫鬟中刚提拔的一个二等丫鬟,这四个多月来在端木纭身旁近身服侍。
白芷与端木纭对视了一瞬,吓得如风雨中的残叶轻颤不已,那神情仿佛在说,姑娘是这么知道的?!
跟着,白芷哀求的目光看向了小贺氏。
可是小贺氏哪里还顾得上这么个区区小丫鬟,她现在满心满眼想的是她的女儿端木绮。端木纭那寥寥数语中透露的语外之音让小贺氏的脸上几乎血色全无。
端木绯稍微一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小贺氏收买了白芷去偷端木纭的荷包,而端木纭早就发现了端倪,却不动声色,反而暗中换成了端木绮的荷包……
端木绯眸光微冷,抬眼看向了门帘旁的小贺氏。
小贺氏狠狠地瞪着端木纭,眸底一片血红,就像是厉鬼一般。如果说,眼神可以杀人的话,端木纭已经死上无数遍了。
小贺氏的嘴唇微颤,想要破口大骂,却又不知该骂什么。
最终,她握了握拳,转回头匆匆走了。当务之急,她得设法把那个荷包弄回来才行!
当门帘落下后,屋子里又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端木绯看着端木纭身旁瑟瑟发抖的白芷,抿了抿小嘴,似笑非笑地说道:“姐姐,二婶母这是想弄出个私相授受?”
很显然,小贺氏命白芷偷走端木纭的荷包,就是为了把荷包交给杨三公子,造成二人私相授受的把柄,让祖父端木宪不得不应下这门婚事,其心险恶。
闻言,白芷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端木纭也斜了白芷一眼,明艳的脸上似蒙了一层冰霜,冷哼道:“除了这等龌蹉心思,还能有什么?”
上次在花园“偶遇”到那杨三公子后,端木纭就在提防小贺氏会再玩什么别的花样,暗中吩咐张嬷嬷和紫藤留心整个湛清院,别让人钻了空子。紫藤发现白芷前几日行事鬼祟,就悄悄地与端木纭说了,端木纭干脆“顺势而为”……
端木绯眯了眯眼,清亮的大眼中透着毫不掩饰的怒意。
小贺氏实在歹毒至极,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暗害端木纭,若是真的让她得逞,就算端木纭不嫁去杨家,这名节上肯定也会有了瑕疵。
“蓁蓁,为这等小人气坏自己不值当。”端木纭看出妹妹的气恼,柔声安抚道,“如今二婶母算是自作自受,害人不成反害己。”
要是小贺氏没起这等见不得人的心思,也连累不到端木绮,现在这烂摊子就要她自己去收拾了!
想着,端木纭眸中幽光明灭,晦暗幽深。
而她,也该清理一下门户了。
白芷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脸上的血色全数褪去,重重地对着青石板地面磕起头来,“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奴婢知错了!”
然而,端木纭已经对白芷无话可说了,她转头吩咐张嬷嬷道:“张嬷嬷,你去把钱牙婆叫来。”
“是,姑娘。”张嬷嬷急忙应道,恨恨地瞪了白芷一眼。这丫头真是没良心,亏大姑娘提拔她做了二等丫鬟,谁想竟然是个狼心狗肺的!
“咚咚咚……”
白芷磕头的动作更猛了,没几下就把额头磕得青紫一片,还隐约地渗出血来,求饶声、哭泣声此起彼伏,一张小脸上更是眼泪鼻涕糊成一团,“姑娘,您留下奴婢吧。奴婢知错了!”
像她这样在大户人家犯了错的奴婢,被发卖出去能有还什么好下场,为了不让她出去到处胡说,指不定要用热油烫哑了嗓子……
“来人,把白芷拖下去!”张嬷嬷当机立断地一声令下,就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进来了,用抹布捂住白芷的嘴,粗鲁地把人拖了下去。
白芷咿咿唔唔的,发不出声音,只能睁大一双眼睛,祈求地看着端木纭,眼底、脸上只余下绝望。
很快,白芷就被拖了下来,屋子里只剩下了端木纭和端木绯姐妹俩。
她这个姐姐做事一向雷厉风行!端木绯嘴角微翘,眼睛发亮地看着端木纭。这种事就是该快刀斩乱麻,把危险掐灭在萌芽状态。
对于白芷这等背主的奴婢,端木绯并不同情。
女子的名节大于天,白芷胆敢如此行事,就该承受相应的后果。
白芷如此,小贺氏亦是如此。
佛曰,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恶念付出代价!
端木绯一双明眸如水,水波隐约染上了一丝寒凉,嘴唇紧抿。
端木纭偷偷用端木绮的荷包替换,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一手应付小贺氏极为干脆漂亮,而且效果立竿见影。
只是,还是有一点后患,那就是——
杨家。
不管杨家一开始想与端木家结亲的目的是什么,现在还想攀着端木家十有**是为了自保了,那么哪怕杨家知道荷包是端木绮而不是端木纭的,也一定会死皮赖脸地认下这门亲事。
如今的杨家如同一个溺水之人,端木家于他们而言,就是一条浮木,杨家恐怕会巴着端木家不放。
端木绯正思忖着,就听一阵打帘声响起,碧蝉快步进来禀报道:“姑娘,族长来了。”碧蝉说得小心翼翼,“听说族长的脸色不太好,刚才去了永禧堂见太夫人,斥责太夫人没有管好府里的姑娘,竟与外男私相授受……”
尚书府是端木氏一族中最为荣耀的一房,族长对端木宪和贺氏一向极为客气尊重,这次会对贺氏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可见其愤怒。
这其中怕是有杨家在背后推波助澜。端木绯右眉一挑,眸中闪过一抹幽光。杨家的动作快得出乎她的预料,想来他们这是急了,怕节外生枝,所以有些不管不顾了。
端木纭不紧不慢地饮着茶水,接下来就该小贺氏头疼了。
端木绯笑吟吟地对着碧蝉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继续去打探消息。
碧蝉机灵地眨了眨眼,福身之后,就快速地退下了,步履轻快。
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端木绯也不着急,慢悠悠地从一旁的小碟子上捏了一块龙眼大小的核桃酥,然而,还没送至唇边,就见一道小巧的黑影如疾风闪电般一闪而过,还顺便叼走了她指间捻的那块核桃酥……
端木绯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手指停顿在半空中,缓缓地眨了眨眼,有些懵了。
得逞的小八哥展翅在屋子里滑翔着,得意洋洋地衔着核桃酥落在了角落里的高脚花几上,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看着妹妹傻乎乎的小模样,端木纭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呱!”吃干抹净的小八哥又抬起小脑袋看向了姐妹俩,抖了抖黑色的羽翼,金色的眼眸就好像是剔透明净的琥珀般单纯无暇。
端木纭看着有趣,也捻起了一块核桃酥,下一瞬,就见小八哥那金色的眼眸好似是猫儿见了腥般闪闪发亮起来。
端木纭晃了晃右手中的核桃酥,小八哥的眼珠子顿时就黏在了核桃酥上,小脑袋跟着核桃酥转来又转去……
端木纭用左手点了点端木绯,不死心地教道:“蓁蓁。”
“呱呱。”小八哥张着尖嘴叫了两声。
“蓁蓁。”
“呱呱。”
一人一鸟反复了好几遍后,端木纭就把核桃酥往小八哥的方向丢了去,小八哥立刻反应了过来,展翅冲了过来,准确地在半空中叼住了那块核桃酥。
“小八真棒。”端木纭笑吟吟地抚掌赞道,又转头对端木绯说,“蓁蓁,小八这么聪明机灵,肯定很快就会学会说话的。”
瞧端木纭那自信满满的神情,已经颇有几分“自家的娃一定是最聪明”的感觉。
端木绯含笑看着端木纭,心情不由得轻快雀跃起来。
倒是一旁的绿萝狐疑地揉了揉眼睛,为什么自家姑娘看着大姑娘时眼中竟好似透着一抹慈爱,就好像她才是姐姐似的。
等绿萝再定睛一看,就见自家姑娘自得其乐地咬着一块核桃酥,满足得笑得眉眼弯弯,分明就还是一个孩子。
又过了一炷香功夫,碧蝉就匆匆地小跑着回来了,她从永禧堂打听到了更详细的消息。
“大姑娘,四姑娘,是琋少爷今天与国子监的同窗吃饭,巧遇了杨三公子……”
碧蝉口中的“琋少爷”指的是族长的次孙端木琋,她这开头的第一句话就让姐妹俩把注意力从小八哥身上移开了。
碧蝉理了理思绪,有条不紊地禀了起来:
端木琋今天与国子监的几个同窗在得胜楼吃饭,偶遇了杨三公子,其中一个沈公子正好认识杨三公子,就招呼着一起去了雅座。众人还算相谈甚欢,用了膳后,杨三公子与那沈公子抢着结账,二人推搡间,杨三公子怀里就掉出了一个绣有并蒂花的荷包,被沈公子抢先捡到了。
众人起哄了一番,说是不是哪个相好的赠与杨三公子的,杨三公子就让他们不要胡言乱语,说他很快就要称呼端木琋一声舅兄了,这荷包是端木家的姑娘送的,他们两家正在议亲,等好事定下了,就改日请大伙儿喝酒,见者有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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