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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临渊思故 (第2/2页)

师巩正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任凭雪花一片一片落在身上也是浑不在意,只留下雪地上深深浅浅的脚印,未过多久,一身白衣的师巩正渊俨然和天地融为一色,分辨不出了。

走着走着,师巩正渊忽然听到了背后渐渐清晰的脚步声,回头只见宣韶宁已然追上了,可两人擦肩而过之时,宣韶宁并没有停下脚步,仅仅留下一句“突然间,我也觉得自己该去溯涧院看看了”。

师巩正渊并没有停在原地太久,仍旧是面无表情的跟上,可眼神中分明有了异样。就这样,两人开始并肩前进,却是相伴无言。

青山书院其实分为两部分,一个为主院,一个为别院,这倒不是刻意为之,而是自然形成。雁山山脉在此处有一处地裂,就像是墙壁上的裂缝从山顶开始一直延伸到山谷内,这道裂缝宽约有六丈,仿佛是有人用斧子劈出来的。多年前白石在选定青山书院院址时,特意修建了一座拱桥用以连接两个部分,拱桥名为雁补,为连接雁山之意。由雁补桥连接的这部分书院,其实只有两幢建筑,分别为溯涧院和临渊阁。

师巩正渊和宣韶宁来到了雁补桥头,一夜的大雪已经完全包裹了这座桥,远远望去就像是用雪捏成的,总有那么一点不真实的感觉。宣韶宁当先踏上桥面,用手拂去栏杆上的积雪,行至桥中间,忍不住向下看了一眼,只见雾茫茫的一片,根本望不到底,雪花片片飘落仿佛是落进了张开了黑色大口的怪物嘴里,有去无回了。

“怕么?”师巩正渊站在桥头问了一句。

“不如自己过来看?”宣韶宁回应后继续前行。

师巩正渊随即也走上桥,可他没有向两边看,直接走过。

这里着实面积不大,站在桥头就可以看见两座建筑一前一后地矗立着,两者之间不过半座雁补桥的距离。前面的是溯涧院,高有四层,攒尖顶,覆盖绿色琉璃瓦,阶梯全部在楼的外面,犹如一条蟒蛇缠绕着主体建筑蜿蜒而上,极具特色。后面的临渊阁正如其名,就在悬崖的附近,它不似溯涧院正正方方的模样,而是全体圆形层叠三层而上,每两层之间都有环形围栏环绕,头顶为圆攒尖,整体漆黑,很是肃穆。

“我是第一次过雁补桥,这里的溯涧院和临渊阁都是这般的特别,这溯涧院是藏书楼,可这临渊阁是用来做什么的?”宣韶宁面对着如此别出机杼的风格有些愕然。

“临渊阁是用来纪念的!”

两人一惊,同时看向临渊阁方向,只见那里站着一个人,青衣素裹,风吹发动,玉树临风。

“沈铭师兄!?”

他们根本没想到这个时候、这个地点竟然还有人在,更讶异的是他们在此处时间也不短了,竟然丝毫没有发现还有别人。

“你们俩不下山去过新年,这个时候却来这里,所为何事?”沈铭率先发问。

“京城的热闹并不适合我们”,师巩正渊难得地加入了“们”,宣韶宁立时点头表示赞同,同时也忍不住问道:“沈师兄,你刚才说临渊阁是用来纪念的,什么意思?”

“你们跟我来吧,进到阁内,我详细解释”,说着,沈铭转身进入临渊阁,宣韶宁拉着师巩正渊也急忙跟上,虽然师巩正渊很快就甩开了他的手。

阁内点着长明灯,虽然外面下着大雪,室内却明亮而温暖。正殿内几乎毫无置物,只有许多画像悬挂在四周,画像上的人物栩栩如生,各有特点,每一副画像下方均有对画中人生平的详细叙述。

“这些人都是谁啊,为什么要悬挂他们的画像在这里?”宣韶宁一边浏览画像,一边奇怪的发问。

“他们都是青山书院的弟子,也就是你们的师兄师姐”,沈铭淡淡地回答。

“他们是?”自从进入临渊阁以来一直没有说话的师巩正渊有些讶异,“既然是纪念,那就是说.....他们......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想来是的,这里都点着长明灯”宣韶宁补充道。

“没错,这里一层、二层共有四十七幅画像,他们每一个人都在青山书院学艺,出将入仕、为国尽忠”,说起这些时,沈铭变得很是恭敬。

“这两位是青山书院第一届弟子,钟乐松、张涵山,他俩在书院研习七年,一文一武,辅佐惠帝。钟乐松曾官至尚书令,张涵山也曾担任辅国大将军,两人恪尽职守,也是先后卒于任上”沈铭指着一层正殿中最靠近正门位置的两幅画像介绍道。

“尚书令、辅国大将军在我们梁国可是正二品阶,相当的高了”师巩正渊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师兄。

“没错,他们担任的也是我们书院有史以来最高的官阶。自他们之后,每一届弟子中都不乏出类拔萃者,就像她”,沈铭指向了一幅女子的画像,“她是第三届弟子中唯一的女子,也是进入书院学艺的第一位女子”。

宣韶宁仔细地端详眼前这幅画,画中人一身戎装,不见了女子的妩媚,取而代之的是飒爽的英姿,一身的英气让人忽略了她的美貌。

“李芸熙”,宣韶宁念出了画中女子的名字,怎么这名字这么熟悉呢,似乎在哪里听到过,究竟是哪里听见过呢,一时间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不就是凌绯颜一直仰慕的巾帼英雄么?”倒是师巩正渊想到了。

“对哦,凌绯颜提起过她,还说要如她一般投身军旅呢!”

“我们梁国不允许女子当官,所以她投身戎马,终身未嫁,直到那场战役......”沈铭语气忽而转为低沉。

“那场战役......”宣韶宁正在回味这句话有何所指,突然被师巩正渊打断。

“这里的十位都是第三届的,而且看生卒年,他们是卒于同一年”,师巩正渊的疑问吸引了宣韶宁,他凑过去一看,果然如此。

俩人同时望向沈铭,可沈铭刻意避开了他们询问的目光,“你们在山中研习还有不少的时日,日后会有机会好好了解他们的生平的。时刻不早了,该回去了”。

“可是......”宣韶宁正想说“现在时候还早,为什么要留到以后?”,却被师巩正渊及时地制止了,“沈师兄说的不错,我肚子也饿了,该去找胖魁了”。

正在说话间,忽然一阵寒风吹了进来,原来是沈铭推开大门已然先行离开了,“跟上”,师巩正渊撂下一句话后也随着沈铭而去,徒留下宣韶宁一个人楞在原地。

叹了一口气,宣韶宁再一次回头看了看那些画像,一鞠躬后转身离去。当他走到门口时,已经是鹅毛大雪了,宣韶宁再一次紧了紧衣领,迈步追上了先前两人。

未几时,他们曾经留下的脚印就被雪重新埋没了,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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