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是梦初醒是初见(下) (第2/2页)
听闻启眳钱庄的少东家风流不羁,面目姣好犹赛女子,果然所传不虚。只见他眉目如画,眸中精光闪烁,眼角微微上挑,横目凛凛,被他目光一扫,真觉眼前寒意顿生。她一时被他气势所迫,竟呆在当地。
他也突然呆住了,一句话也不说,只管死死地盯着她看,半天缓缓地站起身。
时令虽是初秋,天气却并不凉爽。他身材极佳,将一件雪白衬衣穿的挺括潇洒,恐是畏暑热,领口纽扣已松松解开,长身玉立,整个人便如一把出鞘宝剑,寒寒雪光。脸上神情错综复杂,她只是看不懂,正沉吟间,他竟然直接朝她伸出手来。
她脑中轰然紊乱,又窘又迫,短促地啊了一声,心脏怦怦乱跳,悄悄地后退,手抖抖索索地摸到门框,默默想清楚楼梯的方向,正欲夺门而逃,他却蓦然间跌坐回椅子,目光渐失锐利,张了张口,声音沙哑不堪地说了一句什么“你是谁”。
她惊魂未定,浑身瑟瑟发抖,他说话听在耳里也像是不懂,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轻吁一口气抚胸道:“你就是齐公子吧?我是雪樱,陆经理让我来戏院找你……募捐。”
他却脸色惨白,依旧不言不语地盯着她看。她被盯地心里发虚,鬼使神差地伸手把金橘递过去,傻傻问道:“你吃不吃橘子?我刚在剧院门口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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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再把引子贴一遍,呵呵,从云昊的角度和雪樱的角度分别看
两相对照很有趣吧?
上海
灰蒙蒙的雨幕使黄昏更添了一种愁感,电车叮叮的摇着铃铛开过来,街上的行人撑着杏黄色的雨伞步履匆匆走着。民国十二年八月初八,与最平常的日子本该没什么不同,但对禾生剧场来讲却非比寻常,京剧名角程老板今晚将在此首演《红拂传》。他在京成名,二次赴沪首场演出,声势排场都十分惊人,离开演还有半个时辰,院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龙队伍等着入场。
启眳钱庄的少东家齐云昊当然不用排队,小汽车刚在剧院的侧门处稳稳停住,穿着制服的门僮就殷勤跑来将车门拉开,恭恭敬敬请他下车,在前引着往二楼的包厢去。
齐云昊是上海滩的风云人物,身家自不必提,更兼长相俊美,连女子都要赛过,刚满双十还未曾婚配,引得一帮影星名媛如招蜂引蝶般,整天无事也往钱庄去几趟。他又生成一种风流态度,来者不拒,今日和这个上报纸头条,明日又追捧那个明星。这一众女子,人人都离他远不远、近不近,不甘心又舍不得脱开手,纠缠不清。程老板这场首演,不知道经理替他约了谁,估计是刚红起来的沪上名媛王遥杳。听说这女子极会用手段,他不觉嘴角上翘,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来:若跟他用手段,倒要看看她有几分道行。
上楼梯右转第五间,包厢门帘上贴张黄色纸条,上用楷书工整写着“已定*齐”。那门僮将纸条撕下来,打起帘子请他进去。包厢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小圆桌子上仿着西式摆设,铺着雪白台布,桌上搁着一枝鲜红的玫瑰花和烛台。云昊在心里冷笑一声:“真是不伦不类。我等着你,有多少手段尽管使出来。” 女伴竟然敢比他晚来,这可十分罕见。虽说女士迟到天经地义,在他这里就要反过来,往往他是迟到那个。今日赶着看程老板的戏,好不容易早来了几分钟,竟前所未有被晾了场子,怎地不叫他生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剧场里坐满了人,渐渐嘈杂起来。台上的气灯刷刷齐亮,将舞台照的如同白昼,台下便先喝一声彩。敲过一巡开场锣鼓,这女子仍是不见人影,他冷冷的想:“我倒看你能忍得几时。”
这出《红拂传》果然不同凡响,整整一个台子载歌载舞,端的叫人眼花缭乱。程老板扮的红拂女穿梭在一众舞姬当中,出尘脱俗。此时演她不愿委身于歌姬侍宾待客,手持拂尘唱来一段二黄慢板。二黄板本就苍凉深沉,程老板的唱腔又极是清致,隐约一点哀怨含而不发。台下如雷般叫起好来。
云昊一心两用,双眼看台上,又分心听楼道的动静,不由焦躁起来。听楼梯恍惚有响动,却不是高跟鞋咚咚踩过来的声音,门童刻意压着低低的声音:“小姐,齐公子的包厢请这边走。”
他嘴角浮起微笑,她到底来了。能忍到此时,委实不寻常,起初倒将她小看了。
身后的门帘动了一下,他哪里肯转过身去,只装做专心听戏的模样。此时红拂见李靖在座间,慧眼识英雄,使出浑身解数表演。程老板此段自创一段云帚舞正演到佳处,配以西皮二六唱腔。西皮板昂扬欢快,他身形娇瘦玲珑,举手投足如仙子般飘逸。台下都凝神盯着台上看,连好也顾不上叫。
门帘半掀,从门边嗖嗖的刮进风来,这女子竟就此靠门站住,要进来却不进来,仿佛预备着随时要走。云昊忍了半晌,终于转过头去,恨恨地在心里想:“果然手段高明,今日竟要败在你手下。”
此时李靖上场,与红佛舞起“马趟子”,两人仿着纵马飞奔间眉目传情,热闹无比,锣鼓点子敲着一时一时的急。云昊转头看向门边,笑容立时僵在了脸上,浑身像有冰水浇下来,冷彻心肺。
满场锣鼓离他越来越远,杳然不闻,云昊竟身不由己慢慢立起身,朝那女子伸出手去。欲扶她坐下,臂上却软绵绵的半分力气也无,他跌坐回椅子,心中懵然空白,似喜似悲,愣了半晌低声问:“你是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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