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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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芙妮原本只打算失约一天,试探阿波罗是否会有不一样的反应。
每日主动搭话分享生活,直到对方逐渐习惯自己出现,而后突然消失一两天,引诱对方主动。这种追人套路老掉牙却也有效。
她没指望阿波罗会飞回来确认她的情况,但说不定等她下次再去的时候,他会屈尊通过神像降临,而后问她前一天去哪了。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信号。
老老实实在花园里消磨了一天时间,达芙妮翌日醒来,眼前多了几根嫩绿的枝条。她最近几天经常不由自主发呆,晚上又做许多记不清细节的噩梦,因此起床时情绪总是不高。她下意识伸手恶狠狠拍开不知从哪来的树枝,头皮却传来刺痛。就好像梳头时不小心扯到了发丝。
她盯着眼前的嫩枝看了片刻,嚯地坐起,慢动作抬手摸头。
枝条混在发丝里,而且就在她摸索的片刻之间,又变长了不少。
呆滞片刻后,她终于理解了离奇的现状:
与厨房角落放太久的土豆类似,她、发、芽、了。
眨眼的工夫,这些树枝还在不断生长--幼苗抽芽,油绿的椭圆叶片舒展变大,显露出不规则的边缘,叶片顶端则尖而挺拔。
达芙妮第一反应就是呼唤厄洛斯。不行。她用双手紧紧捂住嘴唇。谁知道这屋子里有没有阿波罗的耳目。而且厄洛斯说过,神明无法窥视彼此领域之内发生的事。这石屋所在的坡地相当于阿波罗划出的神圣空间,不用担忧野兽侵袭,但也在厄洛斯的联络信号区外。
现在该怎么办?发生异变的不止那些枝条,达芙妮浑身发热,血液宛然化作流淌的火焰,心脏跳动的每一下都会将细微却无法忽视的刺痛送到身体每一处。她想要走出石屋求救,但区区十多步的距离,她走到一半就力竭了。
那些蓬勃生长的枝叶是她新获得的肢体部件,与她共享痛觉,也毫不客气地汲取她的气力。
达芙妮脑袋晕乎乎的,在石屋里迷路般原地打转,两次差点踩到自己头上延展而出越来越长的枝条。很快她就结结实实踩到一脚,疼得直接蹲下了。然后她就站不起来了。
紧随惊愕而来的是恐惧。低下头,她看到自己的双手指尖现出隐约纹路,与树皮相近。她下意识要去摸脸,硬生生忍住。她宁可不知道自己现在成了什么模样。
这是这具躯体要回归绿植本貌的征兆吗?寿限难道那么快就到了?也不教人意外,厄洛斯并不是什么宽容仁慈的神明。所以……她失败了?
脑海中嗡地一下,像迎面而来吃了记重锤。
她走错了一步,不该让阿波罗离开德尔菲的。她就应该死皮赖脸地跟着他,可是……可是即便那么做了,又真的会有什么区别吗?阿波罗能狠心扔下她那么多天不闻不问,已经说明了一切。
达芙妮的心绪不知不觉陷入低落的沼泽。她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劲,但她无法抵御消极的念头。一个两个三个,阴沉的、自我贬低自我谴责的想法如气泡涌现,令她窒息。眼前也变得昏暗,是双眼因为水汽模糊吗,还是疯长的枝条封住了窗户?不清楚,没有力气去确认了。
随着感官麻痹,时间的流逝也丧失实感,她抱膝蜷缩着等待,等待着终结,以及死亡的第二次降临。
非常突然地,近处有光。
她听到从身上长出的枝条因为渴求光线而骚动,窸窸窣窣。简直像苏醒中的怪物在挥舞触手。她难以抑制地生出厌恶,强忍住抬头的冲动,将自己抱得更紧。
“达芙妮?”
迟滞了须臾,她才确认那嗓音并非幻觉。她必须作答,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聒噪。她不可能坦白她是个为他而生的赝品,因而无法解释这种状况。嘴唇无措地开阖数下,她听到自己以意外平稳的语调吐出蠢话:
“阿波罗,怎么办,我……我好像发芽了。”
对方深吸一口气,显然被她弄得无话可说。
令人不安的沉默中,达芙妮用枝条上的每片树叶听到轻却明晰的足音靠近,感受到奥林波斯神身上那宁定神圣的馨香。血管中灼烧的疼痛忽然减轻了,她难以抑制地想靠近,渴望汲取更多,随即一个激灵。
她不能让阿波罗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她也不希望他记住她更多难堪的模样。
“不要过来!”她捂住脸尖声喝止,身周萦绕的枝条倏地收缩,在她身周环成密不透风的一层屏障。
阿波罗不为所动,捉住一根枝条向旁拨开,作势要强行突破。
达芙妮抽气:“痛--”
阿波罗的动作微微停顿。只有片刻。他随即继续拆解枝条,利落又迅速,手上力道却远远比看起来轻柔,没再弄痛她。
她试图调动这些树枝阻止他进逼,但勒托之子的指尖散发着神圣的辉光,触碰到的枝条就像拧干了水分的海绵,眨眼间就缩短变软,混杂在宁芙金棕色的长发之中,犹如一根根缀着叶片的细长发辫。
绿叶与枝桠的屏障顷刻间飞快瓦解。
阿波罗松开挡在面前的最后一根枝条,那嫩枝却十分眷恋地探出尖尖,勾住他的手指绕了一下,才缩了回去。宛如小动物不由自主示好的长尾巴。
再看达芙妮,她对此一无所觉,依然抱膝蜷缩着,头甚至埋得更低了。
阿波罗手落回身侧,虚握成拳。他等了片刻,终于主动打破沉寂:“发生了什么?”
达芙妮扣住手臂的十指收紧,嗓音低哑:“我不知道……醒来之后,树枝就从我头上长出来了……”说着说着,她才忽然察觉到喉咙正灼烧似地作痛。她好像很久没喝水了。
“所以你才连续几天都没向我的塑像献花?”
她愣了一下才理解他在说什么。哦对,还有献花这事。思考还没恢复运作,更像融化的一滩云,她没有力气为自己辩白,索性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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