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第2/2页)
午后徐氏带着小砚清回禅房歇晌,纾意不困,便领着联珠去寺庙后山禅院逛逛。
兴国寺桃花闻名长安,曾有众多文人前来品题观赏,还在后院禅房院墙处留下不少笔墨,纾意来时的水绿裙子蹭了些花朵汁液,她换过一套蜜合色间朱红的衫裙,持着团扇去一睹风光。
后院松柏掩映十分静谧,阳光自枝叶间倾泻,如幕如帘,一派开阔沉静之景。
再向前去便是一片绚烂桃林,仿若仙境一般。
不少诗文都题在墙壁之上,她沿着院墙,缓缓一一读过。
“禅师果真信我所言吗?”
屋内燃着沉檀素香,香烟丝缕缭绕,横过书案两侧人面之间。
静思禅师面上一团历经诸事的释然,展颜道:“万千世界,又有何事是不可能的呢?”
卫琅自从在父亲灵堂上醒来,便时常梦到前世之事,事事颠倒,让他总觉身在梦中。
“施主便收下此物吧。”静思禅师取出一串檀木念珠,“此珠为广念住持之物,可安魂定魄,免受梦魇所扰。”
“多谢禅师。”卫琅颔首见礼,他看了那串念珠片刻,伸手戴于左手腕间,似乎立时有根丝线将他缚住,不再向从前如浮萍一般。
“施主既有此机缘,不如好好把握,拨乱反正。”
一阵风吹进堂中,将香烟吹得散了。
卫琅抬眼,一双黑眸古井无波,启唇道:“但尽人事罢。”
禅师笑着起身告退,浅褐的僧袍上有些缝补的痕迹,直说:“施主的缘分到了。”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正纳罕,便听得身后院中轻微女子嗓音。
那声音如此熟悉,让他心下狂跳,立时起身步入廊下。
秾丽桃花掩映,枝叶后是一袭蜜合色的背影,乌发如云,朱红发带正垂在她脑后轻晃,她执起团扇遮阳,扇上蝴蝶映在她面颊之上,口中喃喃,正读着院墙上的诗句。
璨阳为她披上一层绒绒光晕。
好似有一团烈火在卫琅胸中烧灼,竟有些想落泪,他喉结滚动,仿佛要将她的身影刻入自己神魂之中。
纾意方读完这篇诗文,只觉齿颊生香,刚想提裙离去,便见院中檐下有位伟岸俊朗的黑衣郎君,眉眼深浓,眸中烈烈,正直直盯着她瞧。
这人穿着一身玄黑圆领袍服,像公侯人家侍卫打扮,观相貌气度却截然不同。
纾意见了他只以为这院中有贵客,避开眼神不再上前,颔首离去了。
不知为何,纾意总觉有些心慌,方才那男子眼中并不是驱赶的敌意,而是她看不懂的……
像雪浓养的长毛猫儿,见了枝上雀鸟。
却又有些忧伤,似是想极念极。
罢了,快些回去才是。
卫琅双手负于身后,他不知下了多大的决意,才制住自己此时不去亲近她。
前世他醒来时安王已经登基,成王败寇,看他在病榻上苟延残喘尤不过瘾,定要让卫琅处处随自己的心意俯首帖耳,任自己摆布,再看他向自己这个主婚人深深跪拜才觉舒坦。
两个身不由己的人,却成了后半生中彼此不可多得的光明。
今生,絮絮还会对自己倾心吗?
他知道安平伯夫人会向太后请旨赐婚,好将纾意与自己绑在一起,他想让纾意心甘情愿地嫁给他,可仍存了一颗私心……
纾意晚间躺在禅房内的榻上,眼前总是浮现那双眼睛,总觉从前见过,又想不出什么,渐渐闭了眼睡着了。
她抬手掀起金丝竹帘,为那人披上外袍。
冬日飞雪,他拢过自己的手,十指缠绵,一同在手炉上取暖。
他为自己撑腰,绝了二伯母欺凌她母亲的机会。
她与他思前想后备下节礼,乘车去看望母亲和幼弟,砚清见到小马儿,乐得满院子跑。
倒像是与他共度一生了。
重重帷帐中,她垂眼俯视,看见自己的手滑入那人的衣襟,他心口有一枚小痣,耳畔听得一声絮絮……
纾意睁了眼,胸口起伏地厉害,她转头,还在兴国寺的禅房中。
她无语凝噎,不知为何会在禅寺里作这般不知廉耻的梦,待会用过朝食,定要去菩萨面前告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