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胧月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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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在水清山一片沉寂的夜幕中,偶有黑色的飞鸟带着尖锐而刺耳的啼鸣划过天际,消失在了连绵起伏的群山之中。
湿濡的发丝粘黏在女人半轮如清冷明月的脸颊上,触碰着微雨的指尖微微蜷缩起来…
她一路顺着崎岖山林仓惶而上,脚底的斑驳血迹融化在了湿热的泥土中,此刻已是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女人喘着气,回头依稀可见那追兵的火炬之光依旧在山间,并缓缓往山顶方向移来……
她绝望地回过头,此刻断崖谷底那黑暗中前赴后继,浓浊翻滚的激流一瞬间倒映在了那绝望的泪眼中……
此时,重叠连绵的山峦那边,突然有几束火光升上云霄,冲破了天际,在悠远的穹苍星幕之上,散成了一轮轮如同青天白日一般的光圈,这光圈照亮了天际,瞬间黯淡了星河与月色。
渐渐地,光圈燃烧殆尽之后,残喘的火星安静而又整齐地缓缓落下,像是流星一般,与这个世界做着最后的谢幕…
静谧的月色交织着这惊世骇俗的美丽喧嚣,那晚的船上风景如梦般浮光掠影在了此刻女人的脑海中,当初那画面是如此温暖,是如此难以言喻的幸福。此刻在那早已心灰意冷之人的眼中,终究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讽刺……
第一章胧月
细雨绵绵中的长庆街与昨日一样,依旧是人流涌动,车水马龙,好不热闹。耳边是街边的小吃摊忙前忙后的吆喝声,眼前是栉比鳞次的挂牌商铺的繁华胜景,推着装满货物的轱辘车在人流里左弯右绕,匆匆赶路的差役也只能满头汗水地催促道
“让一让,让一让。”
无奈人群并未注意到身后前行而来的货车,依旧看热闹的看热闹,应酬的应酬,沉溺于自己的世界里而十分满足。
“你能不能慢点呀!衣服都脏了。”
街边的糍糕铺边,一个穿着秋瑰色长裤,茶白色褙子的女孩愤愤地欲放下手中刚刚打包好的糍膏去追那已远去的轱辘车夫,因为下着小雨,道上的石缝间积起了水塘,这匆忙赶路的粗鄙之人,并未留意到女孩此刻的不满情绪,已是渐渐消失在了人群里。
“这个时辰呀,应是给宫中马厩运粮草来的!”
糍糕铺的老板一边将包好的糍糕又递回女孩的手上,一边是笑意盈盈道。
“姑娘莫生气,莫生气…这糕,要趁热吃,趁热吃,姑娘这一去一回,凉了可就不好吃啦。”
看着手中被硬塞回来的热乎乎纸包,女孩是依旧纷纷不满地看了看那车远去的地方,似是在犹豫什么,回过头,叹了一口气。
“要不是小姐在等这糕吃我一定”
她轻蹙着眉头,似是又无奈地转过身在糕店老板的满脸和气微笑下不由得欲言又止。
“老板找零吧,刚刚我给了你一两银子!”
“好好好!”
生意人的老板是个矮小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十分精明的他也看出了女孩那一身简单朴素的装扮,看似与寻常百姓的女童无异,却是面料选择地十分考究。
腰间的玉佩在短短的褙子里若隐若现,鞋子也是与寻常百姓不一样的绢料,上面绣着兰花与蝶。女孩的乌黑秀发简单地编成数条,盘在两耳的后面,没有一点珠花首饰的点缀,确是衬托着微微珠圆玉润的面庞十分白净通透。女孩不施粉黛,样貌虽十分可爱,却也并非有太突出的长处和美丽。
“这大约是哪家官宦人家养尊处优的妾婢,受人之托,在这市井无所顾忌地抛头露面吧。”
糍膏店老板如此想着,精明的他是又更加精神抖擞地招呼起来。
“姑娘有空再来!东京我们家的糍膏可是数一数二的,皇上那御膳房可都吃不到如此好吃的东西呢!”
“那可不一定!”
女孩接过找零的两串铜钱放进了钱袋,眼角似乎都懒地再一瞥眼前这说大话的男人。
“皇宫里可是”
她低着头小声嘀咕着,似是不想再惹麻烦之事而懒地再说下去。
“谢谢了!”
她提上糍糕那热乎乎的纸袋,抬起头冲糍糕铺老板笑了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女孩穿过繁华的长庆街,在茶水铺边绕进了一条偏僻的石板小路,路上二三摊贩伙计聚集闲聊,也有匆匆赶路的行人。
“今年乡下的蝗灾实在是严重,鄙人不得不带着小儿投靠东京远亲,若不是”
一位头发略花白,穿着整洁的绀色布衣的中年男子正放下铜钱,与茶铺的伙计交谈中起身又欲言又止。
“请问这荆王府在什么地方?可是快到了?”
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整理好用旧布包裹好的一件长形行李,一边交给了身边坐着的一书童打扮的清秀少年。听见此人提起了这东京城里声名显赫之人,女孩不经放慢了脚步,侧目而去了这对形似父子之人。
这中年男子颇有教养的谈吐并未引起她的注意,却是旁边那正在专注收拾行李的清秀少年让她觉得此人似乎有些与众不同。此人挽着干净利落的发髻,发色比常人浅一些,深棕的额发挂着颗颗雨水,在雨后的阳光下泛出些许剔透的琥珀色来,少年肤白胜雪,虽说是男童的打扮,英气的双眸中却透出了些许柔媚不羁的神色。
看那五官,大约是有胡人后裔的血脉吧,女孩对这一瞥而过的少年印象很是深刻,若此人是女子,还应真是美人胚子,若是男子,却倒是有几分可惜了。
女孩心中左右评判着,不禁微微感叹了起来。若论英气,这人自是过人,若单论美貌,有何人能与小姐相比,她想到这里,为自己将一个男子与小姐相比的古怪想法而忍俊不禁起来。
不过话说回这荆王府,想挤破头进去的人的确是不少。自从四年前皇后膝下嫡子不幸染疾夭折,这宫中再无皇嗣的诞生,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不过一年时间,在群臣的反复进谏下,圣上是终于选了位小世子入宫被立为了太子。而这位小世子便是这位王爷的两颗掌上明珠、已过世的宁侧妃的双生子之一,另一位便是刚行过册封礼的德襄郡主了。
自己的孩子被立为了太子,册封为了郡主,让这位王爷的权力与人心一时之间更加拾阶而上,加上其人十分温润和善,爱民如子,又在数年间立下与辽,金等边境之国谈和,立选拔人才新政等数件为国为民的大功,从而民间对这位亲王十分地尊敬,千岁之名流传开来,更是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当今圣上虽掌权,却是事事皇后揽权干涉,朝堂内外,也只有这位王爷能与这些外戚权势力牵制一二。圣上年长其数十岁,功绩虽有过之而无不及,却是这些年脾性变得十分喜大好功。流连后宫声色,放任外戚胡作非为,百姓不禁越发怨声载道,敢怒不敢言。
女孩一边走着一边想起了与老爷夫人前年入宫的情景。老爷也是朝堂入仕之人,任三品礼部尚书,在宫里这礼部也并非执政中心,事务繁杂,小事事事要张罗,大事根本说不上话。加上老爷性格清高孤僻,不屑与权贵来往,即便入宫,那一年冬季赴宴也只是与百官寒暄几句,在皇上面前始终附和沉默,几杯酒下肚,已是归时。
至于那位王爷,当时正值出使辽国之时,女孩虽也久仰大名,却是并未能一见。坊间都说荆王正值而立之年,却有着超越同龄人的稳重和智慧。样貌俊美柔媚,是个温和恭谦之人,骨子里却总是冲出一股不怒而威的旷世气魄。
想到这里,女孩不禁越发好奇起来,她甚至想亲眼见一见这位百姓口中的好王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到这里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禁又叹了口气,只因老爷的古板,小姐几乎足不出户,别说是进宫看一看,谈起皇亲国戚,一说到小姐的事情,他总是莫名其妙地谈之色变。
女孩一边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边赶着路,不知不觉那挂着“狄府”二字的尚书府邸已是映入了眼帘。
此日正值午前,这家的主人大约是还留在宫中朝议,此刻并未留守。这狄府看似阔绰宽敞,实则各种装饰细节处久欠修葺,有些斑驳,无论是墙壁房檐的雕刻设计,还是石料木料的选择,皆遵循古风,是十分简单而朴素。女孩敲门而入,她抱着怀中那香气四溢的纸包,沿着蜿蜒曲折的走廊,一路向里院的厢房匆匆而去。
“蛮妹妹,今日厨房炖了小姐爱吃的鲫鱼豆腐汤,你东西放下后随我来取午膳吧。”
路过厨房的档口,一位年纪略微年长的侍女疾步上前,从廊柱后走上前笑咪咪地冲女孩招呼道。
“哎,知道拉。”
蛮儿笑了笑回应道,她刚走了几步,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刻停下了脚步。
“霞儿!今早夫人与我说,午膳让小姐一同在里屋用。今天都送去里屋吧。”
“好,我明白了。”
霞儿微笑着点头应允道。
“小姐还在等你,快去吧!”
她冲蛮儿摆了摆手,匆匆又往厨房走去。
“小姐,我回来啦。”
蛮儿推开厢房的门径直走了进去。
“小姐,你可知道吗?今天可真是倒霉,买糍糕的时候,宫里运马粮的马车”
她在桌边一边放下手中的糍糕,一边嘀咕着,整理拍打起自己那风尘仆仆而污迹斑斑的裤摆和禙子。
“虽说是下的小雨,路上可是”
正当女孩自顾自地整理着仪容的时候,厢房门左侧放置的一张白木边绘有水墨蝶兰图的屏风后,传来了一阵甜美纤细的笑声。
还未等女孩来得及走上前开口,从那屏风的一侧,一个与侍女年纪相仿的女孩悄悄地探出了头…
那女孩脸蛋白皙圆润,还未加修饰出形状的浅黛色眉毛下,两颗杏仁般的眼睛泛着粼粼水波,浅桃色的嘴唇上似乎是刚刚涂抹了口脂,唇中那一点还未来得及晕染开来,本应是有些唐突的妆容,在如此美丽的脸蛋上竟然也显得十分颇具情趣,仿佛是刻意而为之。女孩笑了起来,那杏眼弯成了月牙般,那如蜜桃一般的甜美中又透出了几分俏皮娇俏。
“蛮儿!看看这是什么?”
她指着自己那故意咬着的嘴唇撒娇地冲着面前的女孩笑道。耳后两侧盘着整整齐齐的双鬟,发髻后各插着一株金边镶白玉的兰花形状的簪梳,兰花上有一排半指长的玉流苏垂挂下来,衬着女孩乌黑的发丝是十分美丽。
看着眼前女孩探出屏风后那歪着的脑袋,面对这淘气娇俏的提问,蛮儿是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小姐可是又从夫人那里得来了什么宝物!”
她试图穿过屏风想一探屏风后那黄花梨的妆奁,却是失望地发现妆奁上并没有多出什么新鲜的玩意。
“在这里呢!”
看着蛮儿略显失望的表情,女孩不禁忍着笑意,从屏风后面轻轻地走了出来,她向她摊开了手。那白皙小巧的手掌中间,放置着一只小巧精致的口脂瓷盒。
“今日霞儿去了玲珑香买了一些新的胭脂水粉回来。”
女孩那杏仁般的眼眸是神采奕奕地看着眼前这个无话不谈的知心人。
“快要挑花了眼,给我也顺便挑了一些回来。”
女孩笑着道。她年方不过十三有余,正是渐渐脱离了稚童出落成少女的青涩年纪,无论是还未熟悉使用的新鲜事物,亦或是这个成人的世界,对她来说,都充满了无尽的好奇。
“小姐,你别动。”
蛮儿一边说着一边扶上了女孩的手腕,另一只手则轻轻将她微微上扬的柔软唇瓣上未晕染开来的一点朱红用手指轻轻地拍打晕染开,一瞬间,那原本有些滑稽的妆容顿时变得令人叹息不已的娇艳欲滴起来。
侍女凝视着眼前略微修饰下已隐约有倾国倾城之姿的女孩,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她八岁因为生计所迫被父母送进狄府,与女孩相伴,天真烂漫的岁月里两个人两小无猜,感情好如亲姐妹一般。那时的自己只知道自己家的小姐应是比常人家的孩子生得端庄标致一些,却没有发现,在不经意之中,那年幼女孩的容颜,如同璞玉一般,经过岁月的打磨,明艳美丽的容貌已是出落地惊为天人。
“蛮儿,你怎么了?”
女孩微微不解地看着这个对着自己出神的小侍女,因为待闺之身,她从出生之时起就并未有太多的自信,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与寻常百姓不同,女孩书读得也甚多,与学富五车的公子们相比,她十分聪颖,并不逊色。只是极少能看见府邸以外的世界。每一次离家,亦或者家仆从外而归,她都十分珍惜这些宝贵的机会和交谈的时间。
“没事没事!”
蛮儿回过神来道。
“我帮你把这里也画画好”
她笑着从妆奁里取出敷粉和黛笔小心翼翼地在这张美丽的脸庞上开始描绘起来。
“等下老爷回来,如果看见小姐刚才的样子,怕是又要唠叨了。”
她嗔怪着,专心于补救工作
在这个侍女的一阵忙活下,女孩的容颜是挂上了一层淡淡的妆,她拿起了手里的镜子,明亮的铜镜中,那人仿佛是自己,仿佛又不是自己,此刻的女孩还不明白“美丽”应该是什么样的,她只是觉得突然之间,自己的脸变得和平常有些不一样了。
“怎么样?好看吗”
小侍女看着铜镜中的美人得意地问道。
“好看!”
女孩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又回过头冲那小侍女开心地笑了起来,单纯可爱的她眼睛弯成了两轮弯弯的月牙儿,那月牙儿缝中透出了幸福又快乐的光芒。
晚膳时,一家三口人围坐在里屋中的圆桌边。蛮儿给若颜盛了些她爱吃的鲫鱼豆腐,女孩看着她笑了笑。而转过身,一边的夫人正与自己这位若有所思,脸上挂满心事的夫君谈笑着。
“常德,再过些日子可是颜儿生辰了,今年也可要叫园凤一家过来?”
“怕是不方便。”
男人摸了摸自己微微花白的鬓须,他放下了筷子,一身简朴的茶褐色布袍袖口上还留有反复穿着而染上的淡淡墨迹。
“今年不同往年。如今辽战事已平,会试又在即,今夏又是皇上四十寿辰。礼部已是应接不暇,焦头烂额。”
常德叹了口气,看去了对面的小女孩,若颜对这位一心扑在公务上,事事忧国忧民的父亲已是了解于心。她虽得他如掌上明珠地疼爱,也早已习惯了事事退让于父亲的这些正经事儿。
“姨母想必家事也重,如今蝉儿还小,长途跋涉也周折。若颜有爹爹和娘一起过就好了。还有蛮儿、冬芜她们在呢,不是吗?”
女孩看去身边的母亲,女人眼中满是疼爱和不忍。
“娘这是想让你过的体面些。”
她欲言又止,想起自己这位官位不算低,却几十年如一日低调简朴又两袖清风的丈夫,她已知自己无需再多争辩。好在若颜在自己的悉心照料下出落地十分乖巧,听话懂事,她又微微抚平了自己的不满。
“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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