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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若颜 (第2/2页)

侍从看着自己主人那看着月色入神的表情不禁替他欣慰道。

“王爷在那荒蛮之地三年,历经周折,几落险境都化险为夷,如今终于回到东京…”

侍从的闲聊之语让男人又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倘若推辞此事…”

“一旦起了战事,在这东京城内,岌岌可危的可就不是本王一人了…”

他一语道破初衷。

“本王这条命,与大宋国运…”

“是绑在一起的。”

他侧目看去身边的这位忠仆,挑翘凤目中写满了轻佻笑意。

男人的一句话让下人有些许惶恐,他自知自己的思虑完全不及这个男人内心的一隅,只能微微一礼以示失言。

“范鄂呐…”

男人叹着气是又一次看去了远方那夜色。

“你跟着本王多久了?”

“已满十年了,王爷。”

侍从对男人这唐突的质问感到微微疑惑。

“十年了…”

男人念着侍从的答案,脸上是若有所思起来。

“王爷去年已过而立,这来年,也是属下的而立之年了。”

他恭敬道。

侍从的话点醒了这男人的回忆,年轻时的那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他是感慨万千。

“本王入府的第四年。”

他满面笑意地指了指身边的侍从。侍从点了点头回应着男人感慨的笑容。他那意气风发的岁月充斥着无数的苦痛,好在自己侍奉在这个男人身边的第二年,他终是被一身华服加身,从此以后那个少年便渐渐消失在了自己的记忆中…

正在他寻找着些许话语来感叹以往的时光之时。黑夜中数只流萤突然间点亮了那月下雾霭。

“前面可就是宴春阁了。”

男人看着那些流萤,目光所及之处已是看见了不远处梅林旁的那片荷塘。

“是,王爷。”

“我们是否绕过此地,从庆寿宫殿外走?”

侍从依旧担心着什么。

侍从的建议动摇了男人的决定,正在几人停下脚步之时。一阵风拂过漆黑的树林,发出了簌簌的声响,侍从瞬间警觉了起来。他手握剑柄,小心翼翼地上前巡视。

正在他轻轻拨开一旁树枝之时,那树丛中一阵异香袭来,一只又一只忽明忽暗的流萤纷纷缭绕而出,这流萤数量异常惊人,犹如鱼贯,而从未见过如此异常之景的众人不禁很是惊叹。

“王爷,这…?”

范鄂躇疑着,看去了身后的男人。

男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迟疑了片刻,正当他轻放下了阻拦在自己前面的侍从的手臂之时,那空中飞舞着的流萤环绕飞舞着抱成了团,那簇光团越聚越密,零碎的光越聚越亮,最后竟然融为了一体,变成了一颗浮游在空中的光球,发出了如同白昼一样的光芒。

“那是什么?”

守护的侍从们惊叹着议论纷纷起来。

男人并不惧怕这奇异之景,心中反而是十分好奇。他倒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自己的面前能够故弄出如此玄机。

那颗光球轻飘飘地移动着,轻轻地飞到了这个男人的身前,停留在在了男人抄着手的衣袖上。

“王爷,这宴春阁甚是不详,此物怕不是鬼妖便是邪术。还是…”

正当侍从欲驱赶这邪灵之物时,男人却又一次摆了摆手。

“看样子,他有事托于本王。”

男人高傲的神色俯视着这颗神奇的东西,心中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正在侍从僵持不下之时,那颗光球轻轻地裂开,一只浑身缠绕着那朦胧月色的蝴蝶从里面羽化而出,展开了翅膀。蝴蝶停留在男人的衣袖上,扇动着翅膀,似乎与其在述说着什么。而还未等众人有所反应,那蝴蝶却又一次翩翩而起,左右摇摆着飞向了空中。

抄着手的男人笑着看了看此刻身边目瞪口呆的侍从,淡淡道:

“走吧。”

“王爷,我们不从庆寿宫偏殿…”

他慌慌张张地跟上了男人的步伐。

“从宴春阁过去。”

男人的目光看去了那夜空中。

明月下那只蝴蝶正在宴春阁的荷塘之上翩翩起舞着…

……

就在男人离开了宝慧殿之时,从宴春阁的另一边,方才奔跑着过来的三个小女孩,气喘吁吁地在宝慧殿不远处停了下来。

“公主殿下,看那边!”

眼尖的素玉此刻发现了殿中的光亮。

“怕不是娘娘回来了。”彩云顿时紧张了起来。

侍女们的提醒让妙元攥了攥衣裙,她看去了那通明的灯火,知道了自己大约是闯了祸,今晚免不了要有一顿责罚。她一向做事有担当,倒是不畏惧自己受罚,只是可怜身边的素玉和彩云,还有那个留在宴春阁令她牵肠挂肚的小女孩。

“作为一国公主,自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句话在她的心中响起过无数遍,此刻她又不禁想到了对她说过这句话的那个女人,突然间一向乐观的她也止不禁地觉得自己活得既无奈又可悲……

在这悲叹的思绪中,妙元移动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宝慧宫,素玉与彩云跟在她的身后,更是紧张地不敢抬起头。三人走进了正殿之中。此刻只见正殿房前的台阶上,自己的母亲与另外一个女人,以及身后若干侍女正端正仪态地站着。

“淑妃娘娘!”

妙元未敢仔细看去此刻母亲的神色,倒是惊讶地发现了旁边的这个慈眉善目,看着自己微微笑着的女人。

“你去哪里了?”

还未等到淑妃的回应,一边的明珠已是怒气涌上心头。

妙元看去母亲,一向任性胆大的她此刻也收敛了许多,低着头嘀咕着不敢多言。

“姐姐,您瞧您。把孩子吓着了。”

淑妃知晓妙元的脾性,也知道她并非真的生病,刻意前来也仿佛是预料到了这一切。

“懿君妹妹你不知,今日是你在这里。倘若换了别人,看见她这精神抖擞的样子,这欺君之罪,怕是我与这孩子九条命也换不回来。”

明珠的一番话让懿君微微笑了起来,她轻轻招呼着妙元过来,一边是牵过了她的手。

“这孩子也是个可怜人儿,今日这里并无旁人,如今平安回来了,也就算了吧。”

懿君和颜悦色地劝慰着压抑着隐隐怒意的明珠道。

明珠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孩子,心中是又气愤与难受。她想到自己与懿君中途退宴回到宝慧宫,看见厢房内空无一人时心生的那种焦急与恐惧,倘若被那个女人无孔不入的眼线知晓,自己与这个孩子会落得何种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不敢再如此想下去,只是此刻那痛心担忧的感受占了上风,她牵过妙元,紧紧地将她拥入怀里,泪水仿佛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此月你不可再踏出宝慧宫一步!”

她含着泪水对怀中的妙元严厉斥责道。

“素玉彩云,你们是如何照看公主的?”

她微微侧过头去,仿佛是找到了转移愤怒的出口。

看见此刻女人如此盛怒,两个小侍女委屈地跪了下来。

“娘娘,我们也劝过公主殿下…”

“我们…”

“我们……”

女孩们是百口莫辩。

“母亲,今夜之事是我一人任性所为,怪不得她们!”

妙元从女人怀中挣脱出来,在她的身前跪了下来。

“对公主的言行监管不利,是你们的失职。”

“母亲!”

妙元心疼那陪着自己长大的小伙伴,眼中终于是蓄满了泪水。

“是妙元之过,是妙元任性妄为。”

“请求母亲不要责罚素玉彩云。”

她拉着明珠的衣裙苦苦哀求道。

“淑妃娘娘,素玉彩云自小与妙元一同长大,与妙元情同亲姐妹。恳请淑妃娘娘劝劝母亲不要责罚她们。”

“姐姐,这…”

懿君同情这些孩子,欲与明珠说情起来。

“此次倘若不责罚她们,怕是会再有下次!”

明珠打断了欲向自己再次求情的女人,一向温和的她,想起了自己女儿那数不清的荒唐事,这些侍女的纵容不作为,此刻脸上是写满了怨恨。

“紫英,让浩京将她们带下去,各杖责十大板!”

“对了!拉到偏殿去,本宫不想听见有半点声音。”

女人命令道,今日她是铁了心要给妙元一些教训。

紫英瞧见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小侍女,心中是十分不忍。在这宝慧宫中,自己是最年长的侍女,这些女孩跟随着自己,视自己为长姐,无论遇到开心还是难受的事情,都会与自己毫无保留地分享,这许多年已是有了深厚的感情…她虽不忍,只是在看到一旁沉默不语的淑妃时,她明白了自己人微言轻,此事关乎公主的性命,自己怕是毫无说话的余地。

“你们跟我来吧。”

她叹了口气走到了殿中,对着那两个哭哭啼啼的女孩宽慰道。

“彩云素玉!”

妙元哭着欲上前抓住小侍女的手。

“公主!”

“素玉彩云!”

殿中瞬间陷入了一片低沉的啼哭声中。

“妙元!”

明珠又一次愤怒地提醒着试图违抗命令的女孩。

“叶如!”

“你们将公主扶进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可放她出来。”

明珠厉声斥责道,立在她身边另一侧的侍女此刻赶紧将公主强行搀扶进了厢房内。

侍女已被拉去了偏殿处置,而此刻厢房内依稀的啼哭声依旧不绝于耳,明珠感觉头疼欲裂,扶着额头在榻上坐了下来。

“姐姐,妙元这孩子脾气倔强。此前您从未体罚过她身边的下人。这次怕是受了惊吓,所以…”

懿君在明珠的另一侧坐了下来,很是替这对母女忧心。

“从前并非我不想罚她,这孩子任性妄为,随心所欲,但凡做错了事情,我无一不想给她立规矩。只是皇上宠惯了她,次次驳回了我,甚至将这孩子犯错的一一缘由,全部都放在我的身上。”

“以至于今日,更是难以管教…”

明珠抹了抹那眼角又忍不住落下的泪水,心中对这对父女的爱恨情仇深深无法释怀。

“姐姐的心情,懿君明白。”

“只是发生今日之事,并非完全是妙元的错…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懿君安慰着精神恍惚的明珠,更是在意房中那阵阵渐渐虚弱的哭声。

“皇上赐婚一事,这孩子本已很受打击,如此再三折腾,若是承受不住,怕是容易做出些傻事……”

她凝视着榻边摇曳的烛灯,将心中忧愁一一阐明。

“若是姐姐同意,妹妹想与妙元说几句话…”

懿君恭敬道。

“也罢,我乏了。你替我去劝劝她也好。”

明珠扶着额头,含着眼泪,无力再多想的眼神中已满是为人母的迷茫。

懿君点点头,起身微微一礼。接着搀扶过一边的侍女走进了正殿一边的厢房。

厢房内,女孩轻轻依靠在一旁的侍女怀中,薄被半掩着脸庞,低垂着眼睛轻轻抽泣着。懿君静静地走到床前,在床侧小心地坐了下来。她看了看妙元迷惘呆滞的眼神,是握过妙元的手,对一旁的侍女摆了摆手让其退下。

侍女站起身,妙元发觉了此刻女人的到来,顿时那迷茫的眼睛中又溢满了委屈的泪水。

“母妃娘娘!”

她一头扑进懿君的怀中,眼泪滴滴答答而下,薄被已是斑驳。

懿君扶摸着怀中女孩的长发,心中是充满了感同身受的苦痛。

“妙元……”

她待女孩情绪微微稳定下来,终于是开了口。

“往日你与我说过,你的意中人…”

“周子沛…”

听见女人提及到这个自己心中每日每时每刻无不在想的这个名字。女孩的心中是又一阵苦楚排山倒海般袭来。

“娘娘知道,妙元喜欢子沛。妙元不想嫁给王从益…”

她隐忍着抽泣道。

“母妃知道。”

女人看着女孩微微叹了口气,是想起了女孩曾经求过自己与其父皇说起此事。只是因为自己并不想因为牵扯到前朝之事而回绝了她仅存的这一线希望。而此事过去一年有余,此刻看着女孩精神恍惚已不成人形,女人的心中是微微有了些动摇。

“当年周子沛高中状元,入六部,原是荆王一手引荐,如今王爷回朝了……我也与王爷有些交情,若有机会,母妃可以帮你与王爷询问一二…”

女人的话,顿时让女孩那布满泪痕的苍白脸蛋洋溢起了丝丝生机。

“母妃的话当真?”

她诧异于女人的转变,更是像个孩子一般无比地依赖于她,甚至推心置腹到了超越至亲的程度。

“嗯。”

懿君扶摸着妙元的头,温柔地应允着。

她虽受那个男人恩宠多年,膝下却无一儿半女,她想起自己第一次与这个孩子相见时,这孩子方才会咿咿呀呀地说话,那时的自己还身在崇文院,只是个整理库房的小女官……她心中叹息着自己此生虽曲折多舛,也看破了红尘俗世,从无欲求,而这孩子的出现却让自己渐渐体会到了些寻常人家的幸福与快乐。而守护着这孩子,便成为了自己心中的一个难以言说的愿望。

“娘娘,妙元还有一事想请求母妃娘娘。”

怀中的女孩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只是那挂着泪珠的睫毛上,眉头还轻轻地蹙着,似乎还有烦恼难以言说。

“嗯……你说吧。”

懿君从晃神的思绪里走了出来,又将目光集中到了妙元的身上。

“妙元今日在宝慧宫外遇见了一人。”

她心中挂念还在宴春阁等待的若颜,只是她知道自己被母亲禁足,今夜应是无法再回去了。

“宝慧宫外?”

“嗯,她是礼部尚书之女…”

“一些机缘巧合下入了宫…”

“这具体的前因后果我晚点与母妃娘娘细说。”

“她在宫中迷了路……我…我答应带她去集英殿寻她父亲。”

妙元的焦急写在了脸上。

“我与她有约定,此刻她定还在宴春阁等我。”

“这礼部尚书…”

“可是狄常德…?”

“我未有听闻他有子女…”

懿君疑惑地回忆起了自己还曾是女官之时记住的那些朝中之臣,这礼部尚书因为为人刚正清廉,从那时起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宴会马上就要结束了,若是错过了出宫的时辰,被宫人发现,怕是…”

妙元扶上了女人的手臂,眉头微蹙的脸上尽是不安。

“这…”

懿君微微犹豫了起来。

“好吧。我让念晚寻去宴春阁看看。”

“倘若她还在那里,我会亲自送她去她父亲那里。”

女人淡淡笑道,她倒是并不在意用举手之劳去宽慰眼前这位女孩的心。

“只是…”

妙元舒了一口气,对与若颜的约定,是暂可放下心来了。

“娘娘…”

“娘娘可以不要告诉母亲吗?”

她在女人的怀中撒着娇道。

“若是母亲知道了,怕是会迁怒于她。”

“她并无过错,若是因为我…我…”

她攥紧了女人的衣裙。

“我明白了。”

懿君坦然笑道。

“只是你往后呐,要听你母亲的话。不然我与你母亲都不得安宁。”

女人点了点那顽皮女孩的鼻子,盈盈笑意中的眼中尽是疼爱。

“嗯!”

妙元点了点头终是挤出了些勉强的笑意容。

“不知道彩云与素玉如何了…”

一桩心事有了着落,此刻她的思绪又回到了方才令她伤心欲绝的事情上。

“她们因为你而受了责罚,虽应无大碍,却难免心中有委屈。明日你去看看也罢……”

懿君慢条斯理地温和道。

“妙元明白了。”

小女孩地垂下眼眸,心中有丝丝后悔。

“今日早点歇息吧……”

懿君拍了拍女孩的被子,扶着她平躺了下来。

“嗯。”

“我去吩咐一下念晚。”

她轻轻站起了身,依依不舍地摸了摸妙元的额头,两人凝望片刻,是互相露出了温暖的笑意……

月色不变韶美,人心却有着起起伏伏的喜怒哀乐。一边的宝慧殿内,那挂着泪痕的女孩渐渐进入了梦乡。一边的宴春阁内,此刻却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男人踏着那布满落叶的小径,看着眼前这片无比熟悉的景色,如烟的往事便又件件浮现在了脑海中。儿时起,自己便受尽父母疼爱。更是无时无刻不跟随在父皇的身后…这前朝的一草一木,无不见证着自己那美满的童年,只是这美满也许太过于幸福以至于如此短暂,一切都仿佛停留在了父皇驾崩的那一天……

男人恍然着思绪,叹息着又抬头望去了那片苍穹星幕。蝴蝶依旧扑腾着双翅盘旋徘徊在荷塘的中央久久不肯离去。此刻宴春阁的亭台楼阁已经映入了眼帘。周遭的假山石与石桥遍布青苔,那石径小路厚厚的落叶遍地,蜿蜒去了前方的宽阔草地,草地的一侧便是宴春阁的廊亭了。男人迈开了脚步,在提着烛灯的侍从引领下,渐渐走近了廊亭…

“王爷,那是什么?”

下人的惊叹之声划破了这寂静的空气。

韶月的雾白之气又一次笼罩在了廊亭的台阶之上,汇聚而成了一簇朦胧的光团,那光团比方才庞大了许多,也更加耀目生辉。这光芒使得众人十分叹为观止,而此刻男人也停下了脚步,面中却不改从容之色。

“看!”

侍从举着烛灯抬起了头。

男人顺应着那惊叹声抬起头看去了夜空,那挂着明月的夜空中,颗颗流萤如陨星一般从后方高高地越过了众人的头顶,如扑火的飞蛾一般纷纷飞入了那团光之中……

“王爷小心!”

再三袭来的异怪之景使得另一边的侍从十分警觉,他手持着剑柄,紧紧地盯着这烟雾缭绕的光团,阻拦住了身后男人的步伐。

正在众人进退两难之际,荷塘中那只蝴蝶不知何时静悄悄地绕过了高挺的楼阁,往廊亭这里翩翩而来……

“那是…”

男人的目光看见了那只蝴蝶。

众人的目光也汇聚到了蝴蝶的身上,蝴蝶从夜空中翩翩而降,在男人的身边绕了数圈,又再一次扑腾去了夜幕之中,与方才的流萤一般,静静地飞入了眼前的那团光之中……

方才的耀目之光渐渐地黯淡了下来,周遭的一切又恢复了深夜的沉寂,众人的眼前,只剩下了那台阶之上,静幽幽地散发着月胧之光,如同蚕茧一般的奇异之物。

男人摆了摆手示意一旁的侍从退下,自己是一个人走上了前…

随着这个男人的接近,那光晕渐渐地消退开来,融化在了这浓稠的夜色之中。此时,那布满青苔的台阶上,一个蜷缩着身体,抱着绣球,侧着脸熟睡着的女孩的身影,映入了男人的眼帘。

“范鄂。”

男人提示过身后的侍从,侍从匆匆走上前,伸手将烛灯靠近了过来。

恍惚的光亮一瞬间照亮了这廊亭的台阶之上,只见眼前的女孩侧着身子,娇小的身体蜷缩在一起。女孩身着月白色的褙子,那轻薄的裙摆与衣袖随意地散落在了台阶之上。流萤在那衣摆上徘徊爬动着,似是被这异香吸引着久久不肯离去。

女孩梳着雾鬓云鬟,一侧的发簪上的流苏轻轻散落在那凝脂玉肤的脸颊上,舒展如扇的睫毛上有两弯淡淡的远山青黛,小巧圆润的鼻头下,微微舒展着的樱桃之口还写着几分孩子气的颜色…

女孩的容貌让侍从们仿佛看魔怔了般静止在了原地,甚至连那熟握着剑柄的手也忘记了要做防御的动作,悠然恍惚的灯火中,男人抄着手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孩,不禁陷入了沉默之中……

仿佛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打搅了这夏夜的清梦,那娇美可人的脸庞上黛眉微微蹙了蹙,小巧的身子轻轻转了过来……

女孩的微动终是惊醒了众人,侍从从剑鞘中拔出了剑,上前护在了男人的两侧。

“这宴春阁荒废多年,怎会有人此刻在此熟睡。”

范鄂提着灯与男人道,想起了今夜的异怪之象,众人心中是既恐惧又害怕。

“此女若不是鬼怪,怕也是刺客。”

持剑的侍从紧张道,欲上前一探究竟。

男人正欲张口,目光是在侍从的身影之间,落到了女孩那洁白手臂的玉镯上。

玉镯晶莹剔透,中间的一抹碧绿正闪烁着温润的光芒。而立在那抹幽绿之上的,正是那只令众人匪夷所思的蝴蝶。蝴蝶静静地上下舒展着羽翅,似是在安静地看着这众人的反应。

“王爷,这不是方才…”

范鄂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去,对这奇异之景惊叹到不禁吸了一口凉气。

蝴蝶仿佛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洗礼,又一次轻轻地腾空而起,慢悠悠地飞到了女孩的额头之上,它最后忽闪了几下翅膀,在这韶月之光中,化成了点点星屑,彻底消失了在了空旷的夜色里。

绣球从女孩的怀中滚落了下来,滚到了男人的脚下。男人虽有几分躇疑,却还是弯腰将那只绣球拾了起来。而此刻,蝴蝶的离去也让女孩从那遥远的梦境里走了回来……

短短的片刻休憩,自己却仿佛在巨大的空洞里走了很久很久,若颜微微睁开眼睛,身子却沉的像块石头一般无法动弹。烛火的光芒摇曳着四周,恍得眼前一片模糊,似乎有人影攒动着,又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绝于耳。一阵又一阵幽淡的檀香之气扑鼻而来,那恍惚的朦胧逐渐褪去,眼前的这个身影逐渐清晰起来……

摇曳的火光中,一双细长的挑翘凤目目光如炬地凝视着自己的眼睛,这个男人虽样貌俊美,却满面雍容肃穆,那眉宇微微飞入鬓角,浑身散发着不怒而自威的仪容。

火光的影子在他的脸庞上轻轻晃动着,左右摇曳过那深邃细长的眼眸,那目光仿佛无视过世间万物,如同深不见底的湖水,看不见一丝透彻的感情…

男人的凛然威仪渗透到了这闷热的空气的每一寸角落中,而自己隐藏的心事也仿佛在那双眼眸中昭然若揭起来。此刻心中那羞耻与仰慕,恐惧与无助各种复杂的情绪油然而生,使得她微红了脸,女孩低垂下了目光,身体那本能反应下涌出的泪水是在眼眶中打起了转…

男人看见女孩害怕的神色,仿佛瞬间将他拉回了现实世界之中。他脸上挂上了一些柔和之色。

“你们退下吧。”

他令身边的带刀侍退去了一边。是走到了女孩的身边。

男人端详着手中的绣球,是又将目光放到了女孩身上。

“此物可是你的?”

他温和地开了口,向若颜伸出了手。

男人的声音温润而有力,若颜感受到了他平淡的善意,终是鼓足勇气抬起了头。烛火交错着眼中的朦胧泪光,扫过眼前的是一袭刺绣着金蟒暗纹的金线襕衫,襕衫的腰间系着一条玉色缙绅,那衣摆随着暖风飘荡而动着,浓郁的檀香阵阵袭来……

“这…这不是我的。”

若颜微红着脸,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接过了那颗绣球,并将它抱进了怀中。她不安地谨慎答道:

“这是我…”

“我一个朋友的。”

她顾及妙元的身份,含糊其辞道。

“朋友?”

男人严肃的面庞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意。他一切明了于心,却是不想再深究下去。

“嗯,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单纯的女孩依旧还痴痴地打算遵守着约定。

“你的朋友…”

“今天…大约是不会来了。”

男人左右端详着女孩,心中倒觉得这女孩的单纯之处有些难得的可爱。

“为何?”

若颜睁大了眼睛,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只是在这话说出口之后小女孩的心中又有了丝丝后悔。她紧张地看去眼前的这个男人,只见这个男人发髻上带着金丝缠绕的腾蟒发冠,这发冠镶嵌着琉璃与珍珠,在烛灯之下熠熠生辉,映衬着男人的端正容貌,甚是绝美。发冠后长长的发带垂落在肩头,挂在了那宽阔的衣袖上。

“此人的装扮…应是权贵之人…”

“我若是有失言…”

若颜心中挣扎着,她想起妙元的身份,不禁开始怀疑起来自己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事情。

果不其然,男人并未回答自己的问题。他低垂着眼眸微微笑了起来。

“这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

“不过我倒是想知道…”

“你到底是谁?”

男人带着丝丝笑意话锋一转道,那试探的眼神中居高临下的万般威仪却仿佛让这周遭的空气都凝固了起来。

若颜那长长的睫毛轻轻垂了下去,楚楚可怜的娇憨脸颊上写满了踌躇…

“小女…”

“…”

“小女姓狄,名若颜…”

“是…”

“是…”

“是礼部尚书之女…”

若颜低声道,在意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会连累父亲,心中是十分难受。却又迫于这个男人的压力而不得不说出了实情。

“礼部…尚书…”

男人顿时明白了什么,脸上是挂上了淡淡的不解。

“狄常德。”

他道出了那自己无比熟悉的名讳。

“正是臣女的父亲。”

若颜淡淡道。

“狄大人与我共事数十年之久,却从未提起有一个女儿。”

男人缓缓道来着,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实脸上是挂上了不可思议的笑意。

“臣女不敢欺瞒您,待臣女与父亲相见,到时候大人自会明了…”

女孩的恳求让男人又陷入了片刻沉默,他本是多疑之人,遇人处事也有自己的方法与原则。只是与眼前的这个女孩相遇,心中的感性却渐渐占据了理性的上风。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感情仿佛埋下了种子…他试图不去挖掘自己内心的这些异常与好奇,只是直觉告诉自己,自己不应该对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有过多的兴趣……

“今日宴会已散。”

他委婉提醒着女孩。

若颜的脸上写满了诧异,

“但现在还未到寅时……”

女孩的疑问让男人为难起来,他侧过头凝望去那远方依旧灯火通明的集英殿,原本充满轻松愉悦的脸上,突然挂上了几分严肃的神情。

看着这个男人那陷入沉思之中,灯火摇曳中那尊华丽的身姿。女孩陷入了无尽的迷惘之中。

男人转过头,看见女孩那看着自己痴痴入神的可爱模样,严肃的脸上继而又挂上了温和的笑容。他打量过女孩,又徘徊了片刻,似乎是有些犹豫与不忍。

“范鄂。”

仿佛是时间紧迫,他吩咐过一边的侍从。那侍从看了看女孩,是又恭敬地走到了男人的身边。只见男人略微抬起抄在袖笼里的手,从腰间里取出了一块系着青绿色璎珞的玉佩交给了侍从。

“你把这个给她。”

他终是想到了什么,对侍从淡淡吩咐道。

“王爷,这…”

侍从的脸上露出了惶恐的疑难之色。他看了看手中的此物,又看了看那坐在台阶上的女孩。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到了她的面前,

“姑娘…请收下此物。”

侍从虽不解男人的用意,却只能恭敬地遵从照做着,将那块玉佩双手递了上去。

“这…”

若颜看去眼前侍从手中,那块小巧的玉石,不禁轻轻叹息了起来。此物轻薄如叶,如小巧的卵般大小,玉体雕琢精细,巧夺天工,透明的青白冰种中泛着点点浓茵幽绿,正如同那月色中飞舞的萤火一般,甚是美丽。

“这是何物…?”

女孩并不知道男人的用意,那圆润的眼眸中闪烁着天真的光芒。

“父亲说过,人不可受无功之禄。”

那天真无邪的眼眸中又泛起丝丝谨慎和畏惧。

女孩童稚的语气让男人坦然而笑了起来,他眯起那细长的眼角,是遥遥凝视过女孩的眼眸…

“若用它换金银,它可抵万金。”

他慢悠悠道。

“倘若……”

“用它换一命,此物……”

“不值一文。”

男人的笑意如湖水一般浸袭过女孩那稚嫩的心,此刻手心那枚玉佩犹如燃火之炎,变得滚烫起来。而此刻两人相视而望的目光仿佛也如同这周遭的火光一般变得逐渐滚烫炙热起来。

若颜看着男人那充满笑意却又凌厉的目光,不知不觉之中竟然呆立在了原地。有无数的疑问翻涌而出,却被那奇妙的感觉堵在了胸口,但凡她想询问出口的话语,此刻已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此刻侍从走回来了男人身边,他回头看了看入神的女孩,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男人,小声委婉提醒道。

“王爷,今夜…延福宫那…”

男人略微思考了片刻。最后看了看女孩,那目光是又瞬间淡淡地收了回来……

“今夜你若还想见你父亲,带着它立即出宫。”

他瞥了瞥那立在原地,还在出神的女孩,是温和提醒道。这句话如同警钟一般瞬间敲醒了女孩。一股无从道来的强烈预感涌上心头,女孩站起了身,仿佛知道了这皇城之中应该是发生了些什么。

“大人,集英殿…”

“可是发生了什么?”

女孩蹙着眉头不解地问道,而那男人已是转过了身,吩咐过侍从,欲就这般离去,女孩的追问下,男人似乎是并不想给予答案。

“您到底是谁?”

若颜忍着越发不安的泪水,欲与这个要一走了之的男人一探究竟。

女孩的疑问让男人停下了脚步,片刻的疑虑浮现过男人的面庞,他侧过脸,瞥过身后的女孩,是又露出了淡淡的傲然笑意。

“留名之恩,不受也罢。”

面对女孩的不安之色,男人是又抄上了手,将那淡定自若的目光又放去了前方遥远的夜色中。

“金风玉露晚,胜却人间处。”

蝶来无知晓,月柔入梦中。”

朦胧的月色摇曳着烛火的光亮,那一袭泛着熠熠金光的背影念着那句句发自肺腑的坦荡感慨,与那恭敬让开道路的数名侍从们一起,不知何时,渐渐消失在了宴春阁的梅林小径深处……

对于男人的速速离去,女孩是焦急不安起来,她混乱的脑海中想起与妙元的约定,方才男人的暧昧提醒,此刻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想寻去宫门之处,却不知这眼前的路通往何处,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起来。

她突然想起了手中的那块玉佩,急忙展开了紧握着的手心,就着清冷的月光仔细端详起来…

月色透过翡翠的温润光泽,那一缕璎珞垂挂在手臂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人的体温和淡淡衣香。这一切使若颜忍不住又微红了脸庞。

她将玉佩迎着月光举过头顶,那壁缘的云中双蟒戏珠的图腾栩栩如生地呈现在了眼前,而那图腾众星拱月着的文字也浮现在了银月之下。

“俨…”

念着眼前这个字,女孩的思绪是又飞到了方才的一幕。

“难道…这是那个人的名讳……?”

她心中如此猜想着,一瞬间将那害怕与不安抛去了脑后,挂着泪痕的脸庞是挂上了淡淡的心安和道不清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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