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奈何过奈河(王松君的走马灯) (第2/2页)
炎炎夏日,夜晚的江面却凉爽宜人,是最适合深睡的。
“墨哥墨哥快看!”小王显惊呼,摇醒了正在坠入睡眠的陈子墨。
“嗯?”小陈子墨略一迟疑,便猛地睁开眼睛同时坐起身,手摸向身侧的短剑。在宫里大半年的训练,他已经能像一个老兵一样在惊醒的一瞬间摆好战斗的姿势。
“墨……墨哥?”小王吓了一跳,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小陈子墨转头巡视,并听着周围的声响,依旧夏蝉蛙鸣流水和遥遥人声喧哗,问“怎么了?”
“没……没事……我、我、我只是想让你看那里。”小王结巴了两声,抬起手臂,一根手指指着天空。
小陈呼出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天上繁星不知何时撤去,诺大天幕静谧无垠,却在天顶当中有十颗星辰格外璀璨——其中最亮的四颗连成一条线,从西南指向东北;另外六颗左右对称成两道折线,与前四颗交叉成十字,又从西北划到东南。在地上望去,像一只从上往下飞的大鸟。
“鹑火。”小陈眼中映着星宿,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什么?”小王不懂,他看的书没有小墨多。
“昔武王伐殷,岁在鹑火,月在天驷。”小陈轻声道,你看这十颗星,像一只展翅的大鸟,于九天下翔,叫做‘鹑火’。相传本是一只不死鸟,‘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在商朝建立时庇佑着他们。但是到了商纣王时,妖魔横行,倒行逆施,人间大乱,于是神鸟便舍了不死的魂魄,化作烈焰火海,灼烧着离经叛道的众妖魔。这也才使得武王能一夜攻破朝歌。”小陈子墨耐心地娓娓道来,“那一夜正是盛夏,而大火烧了三个月,深秋才熄灭。上苍感念,便使神鸟化为星宿。故而每逢盛夏深秋,天上便会出现这样的星图。”
“哇…………”小王张着嘴傻傻地愣了半晌,“墨哥,我记得你们家的徽记也是一只鸟吧?”他转头看着身边凝望苍穹的少年。
“嗯。”小陈摘下手上家传的戒指,递给小王显,“相传北冥有鱼,能化而为鸟。你对着光看,这里面能看到一只大鸟。”
小王小心翼翼地接过,紧张地攥着小陈子墨的宝贝,取了火折子点亮船头的烛灯,对着火光看去。本来以为戒指上的宝石是墨色的,现在才发现竟是湛蓝,悠悠的蓝色里果真有一只金色的大鸟,昂首展翅,似乎要一飞冲天,真真是呼之欲出。“怎么……做到的!”他想不明白,这么完整的一块宝石,如何在里面雕出如此纤毫毕现又金光璀璨的大鸟的?
“我也不知道。”小陈摇摇头。
小王想到什么,急急忙忙说:“墨哥墨哥,也给你看我的家传戒指。”小王用力褪下手指上的玉珀戒指,塞到小陈子墨手里。
世家的少爷公子,宗室的,嫡出的,都会有一枚家传戒指。介质材料名贵稀罕,做工更是精巧独特,显赫的贵族,一枚戒指便可价值连城。比材料更重要的,是戒指所代表的家族意义,更是一件能调动家族人力物力的凭证。所以戴着戒指的小公子们,打小便被家里的长辈们、带大的阿嬷们千叮咛万嘱咐——“切记不可摘下啊,不可给予旁人啊。”
所以,虽然小陈子墨认得这枚戒指,却也是第一次能拿在手里——玉石戒面镶了花瓣形的金珀、虹翡和碧玺,在灯火下流光溢彩,像吹开了一条彩练。
两个少年,因赤诚相对,毫不猜忌顾虑,这才不理会家族从小的告诫,放心地把传承的戒指交付到对方手上。
夜色更深,江面渐起薄雾,少年抵头而眠,不知不觉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攥着对方的小小戒指。
眠里不知身在水,知有船下的银河,在窃听着,少年的梦呓……
……
“该走了。”
王松君的意识被从回忆中唤醒,他看见桥上走来一面容极清秀的青年,只是衣服有些邋遢,手里还拎着一只烤鸡腿。“这是……地府?”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那,那你是……无常?”
“无常?”那青年举起手中的一个破烂木牌子,上写两个字“巡日”,他说:“我才不是那种小角色呢,我是日游神。”
“日游神?可现在是晚上吧……”看着这个面色和蔼不似厉鬼的年轻人,他有些困惑。
青年人额头的青筋突突跳了两下,气急败坏地将鸡骨头掷在地上,“还不是那天杀的仲野,翘了班让我顶替!”突然他想起了什么,阴涔涔地看着王松君笑了。
王松君被这么一看,浑身的汗毛立了起来,“你要怎……怎样?”
“我问你啊,你觉得你那个墨哥人怎么样~?”青年人贴近他问道。
“挺、挺好、的。”王松君觉得从头皮到脚尖簌簌地又冷又麻。“你、你也认识他?”
青年人站直了身子,嬉笑着说:“他就是让我顶班的夜游神~”
啊?王松君呆若木鸡。
“走吧走吧,带你去喝碗汤,然后重新投胎做人。不用紧张,你没做过什么坏事,不会受刑的。”他停了停,看着河面飘过去的走马灯,“不过你也没做什么好事,下一辈子,可能就没有这样的富贵出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