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白桔梗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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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燃拳头抵在贺照群心口,手指微微发着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贴着贺照群的嘴唇,用只有彼此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像撒娇,又像傲慢地问他:
“你这次没喝酒,明天还要装作不记得吗?”
海浪与波涛被柔软地引入陆地,没过植物,没过坡道,没过他们脚下。
空气里满是暗涌的潮。
裴燃一双眼眸柔亮地望着贺照群,沾着雾气的白海棠一般,影影绰绰,在料峭春夜里美得令人心惊。
贺照群捏着拳头,同时尝到了甜与铁的味道,以至于一时无法分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甜是她的嘴唇。
铁是心底翻涌的苦意。
要是梦就好了。他想。
他可以任她摆布,不需要自我克制。
然而不是。
裴燃的耐心一向少得可怜,没有等到回应——虽然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回应,就很快松手,满不在乎地说“算了”。
这一次,贺照群没有任由她往后退。
他直接扣住了她抽离的手。
风摇碎细细密密的夜,皮肤紧贴着皮肤,冷水浇不灭掌心的温度。
贺照群单手握住她双腕,抵在自己胸膛,怕她冷似的摩挲片刻,重而缓慢的力度,仿佛在揉捏自己的心脏。
那种即将被灼伤的畏惧感,顷刻之间又再吞没裴燃,令她不由自主微微发抖。
“裴燃。”
贺照群垂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用很沉、很哑的声音喊她的名字。
“我可以记得,也可以不记得。”
他一字一句,看着她,对她说。
“只要是你希望的。”
夜空是倾斜的。
静谧与苦涩蔓延。
烟草与松木的气味被风稀释,挥之不去,织就一张无名无状、铺天盖地的网。
裴燃红着眼角,没有吭声,重新伸手拽紧他的t恤领口。
于是贺照群遮挡月光。
令夜空向裴燃身上倾斜而来。
在贺照群不知轻重地握住她的腰肢,将她嵌入怀中,小心翼翼吻去她的眼泪时。
裴燃发现这么多年过去,自己还是如此渴望与他相拥、与他贴近。
贺照群是个心肠很软的人。
因为善良与沉默,吃了很多不必要的苦。
裴燃从前常常会祈祷他与他家人过得好,平安顺遂,万事如意。但没什么用。裴燃与他分开的时间,他也一直在经历离别与失去。
如今裴燃越过高峰低谷,跌跌撞撞回到岛城。贺照群还是与从前一样,握她伸过来的手,回望她,拥抱她,仿佛不曾受过伤,不曾有过十年空隙。
他们是肩并肩,被风吹到一起的人。裴燃已经不在乎贺照群是不是在可怜自己了。
翌日清晨。
下过阵雨,阳光酥脆,透过屋顶玻璃与落地窗,从四面八方洒落。
裴燃做了一个奇奇怪怪的、静止的梦。
她梦见开满郁金香的旧船厂。梦见戴魔术师帽子的猫,用不科学的姿势拉手风琴。梦见岛屿陆沉。梦见向上飘的雪。梦见电话挂断之后少年的眼神。
整夜整夜睡不安稳。
郁热,疲乏,虚弱。
仿佛一只正在冬眠的小动物,被迫舒展在陌生的热带盛夏。
模模糊糊感知到被拘抑的重量,有人从身后抱住她,攥紧她的手不放。
令她同时感到依赖与不安。
听闻窗外鸟啭,身上的重量与热意很快离去,无声无息,随后连同打扰睡眠的光线一并消失。
裴燃似梦似醒,想要睁开眼,但没有。
那个人好像站在她面前,看了她一会儿。
他的吐息温和地落在她脸颊上,裴燃不知何故有些紧张。
然而那个人没有似她所想地吻她,只替她拂开脸上的碎发,轻轻捏了捏她耳垂,就安静地起身离开了。
留下一室昏暗沁凉。
裴燃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她抬手蹭过自己的脸颊,很轻地“啧”一声,随后伸了个懒腰,转身扎进床褥另一侧。
绒枕微微凹陷,留存另一个人躺过的痕迹,裴燃侧身裹紧被子,在淡淡弥留的烟草皂味之中,闭上双眼再度睡去。
难得好眠,一个回笼觉睡到晌午时分。
醒来后裴燃照例坐在山茶花从里背谱,今天弹的是巴赫的c大调前奏曲。不间断变化的和弦,绸缎般丝滑,亦如宁静明朗的春日。
有一枝山茶开得比昨日蓬勃,裴燃多花了些时间观赏,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洗漱下楼。
海生坐在门廊处理花枝,一团团拿坡里黄玫瑰与白桔梗簇拥在锡皮桶里,带着新鲜的腥土气,他动作利索地剪枝包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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